看到打消了崇祯这个念头,周延儒心中十分高兴,毕竟他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太大的变故,那很有可能会导致自己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至于毕自严在折子里描述的财政困境,总有其他的办法解决的。
眼看这场召对已经到了尾声,周延儒轻松的站起身来,正准备行礼告退,却意外的听到崇祯问道:“三边总督杨鹤上表求下钱粮安抚降贼,周先生以为当下多少为宜?“
作为大明的辅,周延儒自然知道这份关乎西北大局的奏折,他甚至还记得上面的票拟(明代辅臣在奏折上代替天子批答,随奏本一同进呈天子审查,在大多数情况下即为最终的回答),不过此时崇祯再次单独提出来问,显然是希望得到进一步的回答。
“总数尚不得知,不过臣以为当多粮而少银。“
“哦?”崇祯的眼睛一亮,问道:“为何先生这般说?”
周延儒见状心知自己已经抓住了要害,原来明代皇帝的内库主要储藏的是银子以及各种货物,而粮食是在太仓以及各地的仓储之中,若是按照周延儒这般做,那西北这笔开支就不是从内库中开销了。
“陛下,西北缺的是粮食而非银钱,若是多于钱无非是中饱了贪官的私囊,与百姓无益。“
“先生所言甚是!“崇祯笑了起来:”便依照先生说的办,多与粮少与银!“
陕西鄜州,崇祯四年六月。
“谁和我说明末是小冰河期,就让他尝尝这六月天太阳的滋味!“
刘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口中喃喃自语道,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但汗水依旧不断的从身上涌出来,将单衣浸的透湿,然后又迅被灼热的阳光晒干,在皮肤上凝结为一层薄薄的盐壳。
“大人,要不找个地方歇歇吧,等日头落下些再接着干。“一旁的杜固也早已热的汗流浃背,他索性将上衣脱了,露出毛茸茸的胸口来。
刘成没有说话,他弯下腰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搓了两下,被太阳晒得已经白的土块立即变成了细密的灰土,手指头感觉不到一点水分,刘成叹了口气,拍了拍手掌道:“都干成这样了,看来今年的夏粮是没有盼头了。”
“是呀!”杜固叹道:“开春一来就没下过一场透雨,那几场小雨也就透个一指头深,这鄜州三县之地除了那些河滩地,其他地方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那延安,吴镇、固原那边呢?”刘成问道。
“那边就更不成了!”杜固苦着脸答道:“这鄜州还是小关中,好歹还有些河滩地,村子里还有水井,虽然灌田不够,但人和牲口还是有水喝的。北边和西边除非是河边的,恐怕连人喝的水都没有了。”
“是呀!连水都没得喝,看来咱们那番辛苦是白忙活了!”刘成的脸上露出了忧虑之色,他从腰间的羊皮口袋里翻出一叠纸来,翻看了一会,道:“时间紧迫,咱们得抓紧,中午就不要休息了,接着干。”
“是!”杜固应了一声,脸上全是苦涩。
当晚上刘成回到自己的住处,吃了几口晚饭,就回到屋中。屋内于何正与徐显明两人整理着刘成这些天来劳动的成果——这几个月来,刘成几乎走遍了鄜州四处,对当地几条比较大的河流山脉做了基本的勘察,为自己的下一步工作做好了准备。
“大人!”看到刘成推门进来,于、徐两人赶忙起身行礼,刘成笑着摆了摆手,笑道:“罢了,不必多礼,都整理的怎么样了。”
“大人,我们人手太少,要想全部整理完还早得很,不过葫芦河那块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
“嗯!”刘成看了看徐显明呈上来的图表,点了点头:“不错,也差不多够了,看这天气也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天气?动手?”于何有些迷惑的看着刘成,自从徐鹤城告辞之后,刘成便一边督促手下重修千户城,一边在鄜州四处走动,还在所到之处写写画画,他一开始还以为刘成是为了未来的战争做准备,但看刘成带回的图表越来越多,才现有些不对。在近代的制图技术出现以前,无论东方西方古代的地图与其说是对现实地形的复制,不如说是某种写意山水画。即使是用于军事方面的地图,上面也只有一些比较重要的道路、渡口、河流、城市,绝大部分地形地貌在地图上是没有出现的。而刘成的图表则要复杂详细的多,甚至在有些部分还标明了山头的高低、河水的浅深,这明显并非是为了军事。
看到刘成没有继续加紧催逼清理军屯,无论是鄜州当地的缙绅还是于何都松了一口气,前者是因为已经看到了刘成的厉害,而后者则是认为刘成已经懂得了和光同尘的道理,知道保身之道。但看到刘成方才的表现,于何现这应该是自己的误解,眼前的这个人从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做自保之道。
“于先生,你替我写一封信给杨制军!”虽然已经在大明渡过了半年多,但刘成的毛笔字依旧惨不忍睹,因此他不得不让于何做自己的文书,不过这在明末的武将中倒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传说左良玉不但不会写字,就连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是以才有下九流的说书人柳麻子在他手下得宠,傲视公卿的故事。
“好的,大人!”于何在案前坐下,将毛笔在砚台上蘸饱了墨汁,便听到刘成说:“便
让杨制军从流民中遣三千丁壮来,我要将他们安置在鄜州的军屯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