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景心想阿朵太托大了吧,虽然听说你能举熊,又能打败刘大,但邓景与刘大已过招,那是半斤对八两,凭邓景的自信,阿朵还打不下他们两个。
见邓景答应,阿朵便将刘大叫来,说要三人比武。条件是刘大邓景赢了,刘大便与刘二一同管理平夷。比武的方式,由邓景刘大二人选定。
邓景与刘大去嘀咕一下,向阿朵说,比兵刃。划出圈子,谁打得对方出边线,或者拿兵刃抵住对方脖子不能动,谁就算赢,兵刃出了圈子外不许捡回;比武只能点到为止,不能伤人。阿朵立即答应,想两人还是心里不服。比试的结果就不用说了,关键是过程。可是刘府上下,还有平夷郡里的老百姓,都被刘二叫来观看。
刘二不怕刘大怀恨在心,冒了很大风险对老百姓开放比武,还是阿朵说服了刘大邓景。如果怕丢脸那就不要比武,阿朵可以女人都输得起,堂堂大男子两个打一个,怎么就怕丢了名声?阿朵还不愿意出这个风头呢,要不就让阿朵叫刘二出面来给老百姓说明,这是内部交流,不能现场观看,比武前双方事先没有考虑到影响,冒失找来老百姓。
所以就请回去吧,若赢家和输家在比武后愿意一同发布感想,而郡守里的老百姓又喜欢听故事,那比武之后可以再开一个发布会。问题是现在阿朵与刘大邓景,谁的名声更大?
一个是雷山第一,一个是已被打败的刘家第一,加上一个来刘府做客的神秘人。当然不公开他的姓名。关键是三人,背后搭成的利益,才是阿朵让刘大邓景他们同意两个打一个。老百姓在事后没有见到发布会,只是传闻说阿朵答应,输了就将事先说好的数目交给神秘人,另外要被刘大给娶做最小的小妾。而神秘人输则交同样数目给阿朵,刘大输了,刘家则除了参加鬼主大会,还要在暗地里帮助阿朵和她阿假做新的大鬼主。关于比武之前,雷山第一打败刘家第一,则是如此传闻:说是当时只有刘家家丁在场,阿朵上门找刘家挑衅,说要逼着刘家参加鬼主大会。刘家胜了,以后雷山部族就听从与刘家;而阿朵胜了,刘家则必须同意雷山举办鬼主大会,并且要亲自参加。
从平夷郡老百姓哪里传出去的,说是有一些老百姓偷偷爬上墙头观看,最后的情景是:神秘人的青龙大刀,据说从关云长后代那里抢来,大刀被神秘人压在自己屁股下面拿不出来,雷山王桑洛卡则坐在神秘人身上,一只手爪子锁住神秘人脖子;而刘大的长枪被折断枪头,桑洛卡另外一只手拿着刘大的枪头抵住刘大的咽喉。另一个版本是:神秘人和刘大的兵器都打得飞到场外,神秘人和刘大一个趴着压一个,桑洛卡坐在刘大屁股上面,敲打着刘大的脑袋。刘大不许神秘人再动,神秘人吵着要翻身,桑洛卡威胁要砍掉刘大的脑袋,刘大只好答应给神秘人一百两黄金,让神秘人答应继续趴着。还有一个版本据说可信度最强:说是雷山来的不是桑洛卡,而是他姐姐桑幼阿朵。一场苦斗中,雷山第一,阿朵被砍掉一只左臂,但刘大和神秘人都被打出圈外,算是雷山部胜了。阿朵被神秘人砍掉左臂,纯属意外,按比武前约好不能追究神秘人以及刘大,所以说没有天上掉下的馅饼,在比武之后,当天阿朵就被她的跟班带回雷山养伤,直到鬼主大会时也没有见她出来。
还有两个个传闻,一个说是在平夷郡的那个沼泽里,有一千只老鹰和秃鹫被人杀死放在一堆,为什么要杀死这些猛禽呢?据说是刘家在府上祈求鬼主,为了附近的鸟儿更多,让那一带的老百姓多打到些猎物,鬼主显灵故而派大神杀死沼泽里的所有鹰鹫。另一个,是刘家第一的刘大输给阿朵之后,决定卧薪尝胆苦练绝世武功,竟然将他打死的一条雷山第一的爱犬,埋在府第前面,还立了一块石碑,大书“雷王之犬”,以示不忘自己被打败的耻辱。
这不,阿朵就被杨家四个给带回雷山。猎犬伤腿没好,留它在刘家府上,交给刘二,他已知道桀骜这个人,还说好等猎犬伤好,刘大来跟踪桀骜。阿朵一路无事回到雷山,先到排孙家与妹妹妹夫见面。说好妹妹在雷山等的,肚子出来了,阿假又要带一些部族南下巨树族,所以就先回去。阿朵在妹夫安排下,暗中与排家的头人见面,也向他们打听了鸠王寨与净王部还有仡曲部的一些情况。
排家头人得阿假消息,已知巨树族之事,而阿朵将刘二哪里说的,晋室委任状被人截留的事向排家打听。让妹妹去从孙家摸清情况,以前阿朵听说鸠王寨曾被晋室挑拨的净王部占领,鸠王寨很可能怀恨,背地里让晋室的来往信件受阻,甚至连晋室委派各处的上任官员也逐回。阿朵不记得孙家对晋室是何观想,从排家出来,阿朵与杨家金花分手,阿朵说去一趟鸠王寨,让杨家金花与妹妹说些话后自回雷山。又回头去孙家邑里,故名且兰县的镇子上,暗自走访打听着。
此时的且兰县,在今日福泉市境内,阿朵只到过贵州,记得不太熟悉,但根据妹夫家居住的东南方那一带村寨,很可能则是现代黔东南州所在的凯里市。阿朵回头在当时的官道上走去,路上怕人认出,将在桀骜手里缴获的膏油涂抹脸面。
凡是沿途遇见村民便自称回平夷郡路过,因第一次来好奇而问,一路问下来,还有一些农家人对孙家颇有微言的,道是孙家苛捐杂税,有一些过分。阿朵见这农家大叔颇能言谈,便让他放下手中种菜的锄头,说是孙家自称乃晋室中正,一会说成谁家一品二品,一会儿有说成降级做三品四品。
这倒是让阿朵记得高中历史课中的一句话,“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仔细听完,阿朵告辞,又在且兰县里之间,找到两三家打听,看来孙家确实有点以汉人中的士族自居,这样倒不会是孙家在反对晋室。折回真向鸠王寨石屏山而去。
且兰邑里到镇远县的鸠王寨,百来里路,阿朵对这里的山路很熟,不出半天就跑到寨子外。冬季的舞阳河清净无比,向北找到舞阳河分流水浅的地方,趟过后爬上石屏山。阿朵想,她曾经去过老家的凤凰县,早听说过镇远县与凤凰县一般著名,自己做导游无缘一游,回到晋代却这般偷偷来了。
以前的阿朵曾经潜入过鸠王寨,避开崎岖的山路,从险要的地方爬进去的,如今阿朵也是依照原样,做了一番攀爬。在石屏山上向下?望,哪里有繁华景象,只是山林起伏中隐隐有数十上百人家而已。
这些人家都是鸠王寨的部属,勾波鸠王则将自己的府第建立在山上,也是如同平夷刘家一般。不过,他的寨子与雷山有相似之处,或者说是雷山学的鸠王寨所设。阿朵听阿假曾说,十多年前,晋室的汉兵,在净王部族的随同下,攻入鸠王寨,让鸠王寨受到一次巨大的打击。虽然没有彻底毁坏这里,那是因为勾波鸠王在最后关头,答应了归顺晋室。在那一战中,鸠王寨遭到破坏,人气远不能回复到勾波鸠王的鼎盛时期。
据阿假说,雷山当时听命于老勾波鸠王,在那一战里同样损失不小。鸠王寨和雷山当时听命于大秦氏,还是益州的某个蜀王,或者别的什么部族,现在的阿朵很想知道。勾波鸠王,在这一带有许多传闻。有的说他能使用鬼主的法术,将死去的人唤过来当着活人使唤,有的说他能将尤公的神力借在自己身上,无人能敌,还有的说鸠王正是尤公的第九十八位后代。
而现在他老了,很少有人见到他,也不知道他整天忙活些什么。阿朵很想先到山下那些人家中打听一下,却担心让勾波鸠王老人家知道了不高兴,毕竟现在的雷山,与鸠王寨之间显得很微妙。壮年时的勾波鸠王,没能坐上鬼主,会不会耿耿于怀,感到失落呢。汉人里的家族起起落落,苗山也是一样,有什么区别。只是这苗山有苗山的规矩,苗山人不擅长学说话,但在生产上无比渴望,希望能得到汉人的先进手段。老鸠王家里曾失去很多亲人,阿朵以前来过,却不曾留意,也许是生性使然。
印象中,鸠王又娶了一个江陵那边的女子,阿朵并未见过。虽然鸠王名声很大,阿朵也不客气,偷偷地溜进他的寨中,进入他的内室。内室有个内外好几间,外间是鸠王接客的地方,内间则是起居休息处,他娶的江陵女子应多在里面。阿朵注意不被发现,山上进出的人不多,阿朵很容易潜入到接客的偏堂,要找晋室被鸠王扣押的文本,就该放在这里。
阿朵在里面打量,偏堂寒酸得很,没有奇珍异宝,能做个古董的文房用具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张桌子几把凳子,再就是堆满竹简布帛的案牍,傍边一个放东西的柜子。阿朵见案牍上放着竹简和一叠稿纸,对这些文房大感兴趣,尤其是稿纸,心想这就是晋代了,随便放在现代可是文物一种。拿着竹简看看,是乎是鸠王在学写汉字,写得有篆书有隶书,还有一张稿纸上,写的是类行草书的字体,这可让阿朵又想到了书法家王羲之。
阿朵有些惊讶,王羲之等族人尝试使用的字体,如此快就让鸠王学到了?老鸠王有写字的嗜好,是以前阿朵忽视之处,虽然曾到过鸠王的接客大堂,但阿朵不懂还有书房一说,哪里得让鸠王引她进来看写字。
阿朵细细地看着晋代的纸,长宽与曾见同学练字时用的毛边纸差不多,但不是在家中吊楼下的,抽纱洗布的茅棚子房里想的,晋代的纸是黄色的黄皮纸。这样的纸暗绿色,底子厚,拿在手上像一张薄而两面平整的兽皮子,虽然厚,拿在手里还能卷起来。
阿朵想,绿色的纸现代少没见过,不知道是否只有建康扬州才能打纸浆造尺寸,鸠王可是曾去过怎么的,没有见他写字用的字帖,却是拿竹简绢帛在临摹。绢帛阿朵也好奇,在刘家不曾见到,多半是没有或舍不得用。最让阿朵在意的,还是他写的行草字体,这等于阿朵需要当面问一问鸠王,可她问了鸠王,鸠王会向她说么。正在想,门外脚步声来,阿朵将稿纸放归案牍,见房中无处能躲,抬头一看上面有横梁,一两下跃上去。进来的却不是鸠王。
一个峨眉明丽的女子,身着襦裙。阿朵想这是鸠王妻子吧,见她端一木盆水进来,在这里擦桌子打扫卫生。鸠王妻个子比阿朵矮的,做起家务事来手脚格外麻利,几下擦拭就端着木盆轻脚走出去。阿朵跃下来想一大清早就起来,早知道先进卧室偷听枕头话了。却一边加快寻找,去翻动柜子里的抽屉,里面还有一叠一叠稿纸,大约有一百多张,还有笔墨等物,听说鸠王寨上下只有几百人,比雷山要少得多,这些文房用具只是鸠王爱好所在了,却不见任何晋室的官文正本。
鸠王妻子从汉人处嫁入苗山,稿子会不会是她带来呢。却听见鸠王回来的声音,在堂上与刚才那女子说话,鸠王叫她翠娘,果然是妻子。翠娘问起鸠王为何不见勒的跟来,勒的,苗语意思是狗。鸠王说在地里未归,阿朵想幸好没有回来,要不就嗅到她这梁上君子。鸠王在堂上盥洗后到偏堂里凳子上坐下,翠娘端来碗盘陶罐筷子,尽然两人一块坐下吃上早饭。见那瓷碗中都是素食没有荤菜,碗盘均为青色,阿朵想所知不虚就是青瓷。两人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吃饭夹菜,阿朵在梁上看着一对老夫少妻,大有相敬如宾之意。
鸠王还是老样子,瘦瘦巴巴哪里像传说中的在苗山风云一时。吃饭时翠娘说了几句,大约是问鸠王,见到寨子里有何人一早在做农活,打扫的时候,阿朵对翠娘生出好感,听她问来,只是在关心做活的人,说那人家里缺肉吃,等下给他家送一块去。阿朵想鸠王这样,哪里有什么东山再起、叱咤苗山的样子,却听鸠王拿起瓷碗,喝了白水后说道:
“哪位前来看老夫吃饭呢?素食一座,不好备客。”
阿朵见堂外没人进来,好厉害的听觉,这才明白他发现自己了。跳下横梁,让鸠王打量自己了。鸠王说道:
“桑幼阿朵来了,为何不从正门进来,却上横梁躲着?”
“阿朵从平夷郡刘家而来,刘家相诉,晋室所委文本被人所截,所以来鸠王书房寻找。”
“哦,雷王几时与那平夷刘家成朋友了!”
“就在日前。”
“桑幼阿朵可是代表雷王意思来的?”
“嗯??这个,是的。”
“哼,老夫六十有二,孔子云‘六十花甲’,雷山当老夫年迈好欺是么!”
阿朵见鸠王老而不衰,中气十足,说话又雅而不俗,不禁大为仰慕。当下正色施礼,鞠下一躬,在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