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起明和郭燕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们进去吧,”站了会儿,王起明提议。
“你在前面走!”郭燕恐惧地望着黑洞洞的楼门。
楼里黑暗极了,昏暗的一星灯光不仅没有带来光明,反而增添了几分鬼气。
王起明推开了地下室的门。门呻吟了一声。一股很难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
郭燕咳了两声。
王起明打开了那盏黄颜色的小灯。
一只超级市场上用的,装水果的空木箱,两只没了后背的椅子,一张肮脏的双人床垫——这是全部家俱。
郭燕痴呆呆地走到空木箱前,慢慢地坐下来,双手托着下巴。
王起明在审视着这个“家”
他发现了一个小套间,这使他意外。套间里有一个不小的厨房,他找开瓦斯炉,火还挺旺,这又使他惊喜。一台一人多高的大冰箱,没坏,能用。更让他惊喜的是紧挨着厨房有一个洗澡间。水龙头一开:热水!
他走回郭燕的身边,抚摸着郭燕的头发。
“我怕,”郭燕喃喃地说。
“有我呢,别怕。这儿住着害怕,咱们就搬家。”
“往哪搬呀?你没听说,咱们都欠了九百块的债啦!”
“赶明挣钱珲她!。提起欠债,王起明一脸的愤懑不平,”早就听说这儿的人没人情味儿,今儿算领教了!“
郭燕犯愁地说:“这地方,人地生疏,饿死了都没人管!”
“饿不着,我背包里面还有一袋方便面,我去给你煮。你先去洗个澡!”
“洗澡?”
王起明拉起妻子的手,为她脱衣服,把她推到洗澡间门口。
“你先洗,我随后就到!”
“你还有这个兴致!”
“什么兴致没有,这个兴致也得有!快点快点!”这就是他们到纽约的第一天。两个赤裸的身体在洗澡间的蒸汽里紧紧拥抱。
他们除了自己赤裸裸的身体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们除了紧紧地抱住对方以外,别无他法。
急匆匆地人们,从地铁出口一批一批地走出,如同是从地下涌出来的浊浪。
白种人、黑种人、黄种人、棕种人、红种人、杂种人,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各种民族,都把他们的子民派到了纽约曼哈顿这个窄长的小岛上来。生活的空间小,人的节奏快,每个人的24小时都被排得满满的。人们在这里都变成了一只又一只的工蜂,循着自己的路线,从地下走到地上,又从街道钻进大楼,凭借着高速电梯,升到云彩上方的摩天大楼的顶端。人们忙个不停,可也并不浑身忙乱。人们的轨迹颇为儿特,偶又交叉,却又互不干扰,象行星的运行,有条不紊。
王起明也是一颗小小的星球。他从地铁里升出来,用手扯扯被挤歪的西装,走于路标去看路。他手里捏着姨妈今天一早给他来的电话记录,和那路牌上的洋文对照。
他毕竟是个聪明人,纽约难不到他。不一会儿,他找到了湘院楼这间中国餐馆。
在门口,他略一踌躇,推门而进。
餐馆还没有开始营业,几个侍者正在做着各种餐期的准备。他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仍然在干着自己手头的工作。只有一个年轻的侍者,也许是离王起明最近的缘故,一边摆着餐纸和刀叉,一边懒洋洋地说:“We are not open yet。”(我们还没有开门。)
王起明很珍惜人们对他的接待:“我姓王,是孙先生介绍我来工作的。”
年轻侍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喊了声:“老板娘,门口有人找。”
说完,这位侍者又低头做他的工作?
随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中央委员,一位将近中年的中国女人走了出来。她打扮入时,浓装艳抹,见到了王起明就用英语说:“Good morning。Sir。What can i do for you?”(早上好,先生,我能帮您做些什么吗?)
王起明又自我介绍了一遍:“我,姓王,是孙先生介绍我来工作的。”
“噢噢,知道了,”眼见的,她的态度立即冷淡了许多,“欢迎你来。试工前三天,没有工资。工作嘛,主要是厨房里洗碗,清扫炉头,打扫厕所,洗刷地板。工钱嘛,一个月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