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琬和崔涤相识多年。崔涤不肯凭借恩荫入仕,投军之后,如今已是正五品的武官。崔涤不肯凭恩荫入仕,崔琬偏要和他较这个劲,也不靠恩荫入仕,埋头苦读多年,白昼课赋、夜间课书,亲自考取了功名。
戚屏说:“崔中郎一切安好。”
崔琬态度温和,问:“中郎为何没来?”
戚屏笑了笑,说:“崔中郎在范宁郡代少将军处理军务。崔中郎来不来,只不过是少将军一句话的事。大人想见崔中郎,只需和少将军说一声。”
崔琬不应声了。
戚屏说:“大人不必不好意思开口。范宁郡附近有尸疫,少将军放心不下,想亲自前往处理,少将军本来也有话想对大人说。”
隔了一会儿,崔琬说:“多谢。”
崔琬去找了韦衡。奉玄对戚屏说明自己的身份,将韦将军的药交给了她。不需要再去送药,奉玄打算明天就离开,去寻找佛子。
日本国有“秋草”之说,秋天要赏秋草,桔梗、荻花、女郎花、芒草、葛草都算秋草。抚子内亲王身边的紫蝉扶抚子内亲王在后花园里散步,找了很久,只看到了开紫花的葛草,其他草大概都被当作野草除掉了。奉玄去向抚子内亲王告别,带着剑陪抚子内亲王散了一会儿步,知道秋草的事情后,去海云蓁薮上为抚子内亲王摘了一大把秋草回来。
奉玄找到了桔梗、荻花和芒草,将那些花草给了慈郎,回了自己的屋子,没想到看见了韦衡。
韦衡在屋外等奉玄,看见奉玄回来,直接问他:“奉玄,你打算明天走么?”
韦衡穿了一身红袍,外穿银甲,一头银灰色头发不显得突兀,倒显得他十分英气。
奉玄“嗯”了一声。
韦衡说:“你明天和我走。”
奉玄说:“不了。”
“你不找第五岐了?”
奉玄看向韦衡。
韦衡说:“你明天跟我走。崔涤今天晚上过来,他替我送人,我去一趟范宁郡。第五岐应该就在范宁附近,身边好像还跟着一个佛门的小子,这两个小子总出现在有尸疫的地方。”
奉玄问韦衡:“心准哥,你和五岐兄说过话?”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身边的人是佛门的人?”
“你哥猜的。”韦衡说,“他头上戴个斗笠。你不知道吗,佛门戴斗笠。佛门大多数都是和尚,和尚是秃子嘛,下山之后经常戴斗笠遮头顶,时间久了,佛门的人就都爱戴斗笠了。”
奉玄说:“我和你去。”
“那就早点休息。卢州确实不安全,你别乱跑。”
犹豫了片刻,奉玄问韦衡:“心准哥,你可以走吗?”
“放心,我能走,崔琬也说我可以先离开。我走了也不会有事,我屏姨在呢,就算崔涤不来,我屏姨一个人也能把内亲王送到沧阳郡。我屏姨虽然是文官,也能带兵打仗,身手比我还好。太子先停止册封女将,又停止册封女官,因此,我屏姨只停在了录事官位。”
“如今……已经不册封女官了吗?”
“四年前就停了。”韦衡说:“原来你知道朝廷曾经册封女官?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奉玄说:“我不是生下来就在山上的。”
韦衡说:“也是,你师姐和我说过。我第一次知道你,也是听你师姐说的,你师姐说她有一个师弟叫奉玄,小时候守着炉子给她温梨水,把她心疼坏了。我心想,我还给你师姐熬药呢,你师姐也不说我一句好话。”他说着问奉玄:“你师姐怎么没来?”
“我师姐和我师姑去南方采药云游了。”
“南方啊……”韦衡忽然说:“我和你师姐曾经约好了,要是谁先死了,后死的那个人就带着先死的那个人的骨灰到处走走。你师姐去的地方多,我要是活着去不了南方,死了倒是想去看看。”
奉玄说:“心准哥身体好,活得长着呢。我师姐也是。”
韦衡笑了一下,说:“兵家无情,我们带兵打仗的人,谁知道会不会明天就死了呢。我不在乎说死,没死就是还活着,趁活着还能想事,那就多想想。”
奉玄总觉得韦衡身边缺了些什么,和韦衡说了一会儿话才发现,是缺了一条狗,他问:“心准哥没带冲雪来吗?”
“带了,这不是怕吓着京城来的崔大人么,没让它出来。狗都粘人,我以前养了条狗,叫‘韦衡’,有一次出门没带它,它差点把镇军府拆了,我回来了,它就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奉玄见过那条叫“韦衡”的狗,那是条银灰色的狗,因为“韦衡”,奉玄才第一次见到了韦衡,他说:“我见过心准哥以前养的那条狗。”
韦衡说:“直接叫‘韦衡’也没事,名字罢了,伐折罗人没那么多忌讳。走,我带我们奉玄见见你的小兄弟去……不对,我们冲雪是个姑娘。”
冲雪勇能搏虎,奉玄见它血性十足,以为它是条公狗,听韦衡说了,才知道冲雪是个勇敢的姑娘。他跟着韦衡去见了冲雪——韦衡宝贝冲雪,可以自己不吃肉,不肯不给冲雪吃肉,冲雪被韦衡养得皮毛光滑,它还记得奉玄,一看见奉玄就扑了过来,奉玄摸了摸冲雪的毛,揉了它半天。
晚上,崔涤从范宁郡赶了过来。卢州地势靠北,晚上风大,崔琬披上狐裘去城外接了崔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