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姑姑引了莘菲坐在了东面上首的太师椅上,一会儿就有个刚留头的小姑娘端了茶水过来。茶碗均是白瓷,虽不贵重,但胜在洁净,莘菲端起来轻轻啜了口,竟然是碧螺春,清香袭人,汤色碧绿。莘菲不由赞了口,“真是好茶。敢问若姑姑,这可是洞庭碧螺春?”
若姑姑眼底有一丝讶然,“碧螺春?好名字,果然是翠碧诱人,卷曲成螺。只是我们往日里称它为洞庭春绿。倒是不如郡主所说的碧螺春好。”
莘菲大窘,刚才一时兴起,没控制住脱口而出,忘了“碧螺春”这名字乃是清朝康熙皇帝南巡时才赐的名字,这世代又怎么会有这名字呢。于是支吾着,“呃,这是莘菲原来在本古书上看到过的。”说完赶紧喝茶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若姑姑倒没也没追究莘菲刚才的话,问道,“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莘菲放下茶碗,清了清喉咙,说道,“莘菲看这上善堂中处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且这里的孩子又如此之多,不知姑姑都是如何维持这上善堂的用度的呢?”
若姑姑轻笑了声,说道,“这些孩子都是些家贫无依的,大多都是失去双亲流落在外的,也有那狠心的父母养不活送到上善堂门外的,至于上善堂的用度,芳若自有法子,只是不知郡主的意思是……”
原来若姑姑名叫芳若,见若姑姑并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却再次问到自己的来意,便也不再打岔,正色道,“今日前来,是有桩事情想要托付姑姑。”顿了顿,又说道,“不瞒姑姑,莘菲已得皇后娘娘赐婚,不日就要出阁,家中就只剩老母亲一人,莘菲实在放心不下,想要替母亲收养个孩子在身边,也好有所依靠。”
听了莘菲的话,若姑姑挑了挑眉毛,“皇后赐婚吗?是嫁到何等人家?”
莘菲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也不好不回答,便轻声答道,“东平侯府。”
“东平侯府?!”若姑姑闻言惊得站起身来。只一会便看见莘菲疑惑的眼神,于是缓缓地坐了下来,脸色苍白,“东平侯爷嫡妻去了也有一年多了吧?也是该要续弦了。”
转头又看向莘菲,“你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这句话今天莘菲已经从若姑姑的嘴中听到两次了,不知道为什么莘菲总有种森冷之意。
过了半晌,若姑姑才冷冷地说道,“让紫樱、紫槐陪着郡主去看看孩子吧,看中了哪个直接带走就好了。芳若有些不适,恕不奉陪了。”说罢微微倾了倾身子,便转入后堂去了,剩下莘菲一人坐在厅上,莘菲讶然,这若姑姑也是妙人,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恼了她,怎么抬脚就走了呢?
莘菲正想着,紫樱、紫槐二人就走了进来,“唉,若姑姑呢?”紫樱问道,“说是身子有些个不适,回去歇着了。”莘菲说道。
紫樱、紫槐二人又对视了一眼,紫槐小心地说道,“郡主,这若姑姑对孩子们是极好的,只是这性子有些……不讨喜,还请郡主见谅,多担待些。”
听得紫槐如此说,莘菲也觉得好奇,便问道,“这若姑姑到底是什么来历?说是上善堂的掌事,我看她那通身的气度,还有她喝的茶竟然是洞庭碧……哦,洞庭春绿,我总觉得她不是个凡人。”
紫樱笑着打岔道,“郡主,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孩子们吧。”紫槐也附和着,“是啊,咱们出来也大半天了,还得往回赶呢。”
莘菲一想也是,便起身同二人一起去了后院,后院里有个开阔的庭院,庭院里一些孩子都聚在一起争着看刚才莘菲带来的一些点心、衣裳什么的。在人群的边上,一个4、5岁大的男孩站在香樟树下,瘦骨嶙峋的,但相貌却很清秀,一双比常人都大的眼睛,闪着聪慧的光芒,他身穿一件已经洗得看不出花色的绸衫,一个人安静地站着。
莘菲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用温柔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不去看看那些东西呢?”
男孩眨巴着大眼睛,“姐姐,那些东西是你带来的吗?”
莘菲摸摸他的头,“是啊,有好多好吃的呢。你不想吃吗?”
男孩说道,“那些东西,等会子姑姑自然会分给我们的,谁也不会多,谁也不会少,既如此,还去抢着看,有什么意思呢?”
男孩异常成熟的回答让莘菲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弱了,这世的小屁孩们怎么都这么成熟啊?妙姐儿如此,这小男孩也如此。
一旁的紫樱也搭腔问道,“那你还记得家里人吗?”
男孩瘪了瘪嘴,“听若姑姑说,我家里人都在逃荒的时候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了。”
莘菲见他一副要哭的样子,赶紧问道,“那你想不想跟姐姐去姐姐家呢?姐姐家有好多好吃的点心呢。”
男孩歪着头,想了会问道,“姐姐家有书和笔吗?”
莘菲倒没想到这孩子会问这个,笑着说,“当然有啦,姐姐家有个好大好大的书房,里面什么书都有。你喜欢看书吗?”
男孩骄傲地扬起头,“若姑姑已经教我读过《三字经》了,我都能背下来了。我背给你听。说罢,小脑袋一晃一晃地便字正腔圆地流利地背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