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茶蛊搁在炕几上,再扶了任瑶期坐起身,一手撑着她的后背,一手将茶蛊端到她唇边喂她。
只是她倾的有些急,任瑶期偏了偏头,茶蛊里的水便滴到了她盖着的棉被上,松花绿的缎面立即就湿了一块。
“咳咳……”
朱嬷嬷忙将茶蛊放下,轻拍她的后背:“小姐,您没事吧?”
任瑶期彻底清醒了,她推开了朱嬷嬷的手,斜睨了她一眼:“水是冷的……”
朱嬷嬷忙赔笑道:“哟,定是那两个当值的丫鬟耍滑偷懒,忘记换热茶了,老奴等会儿就去教训她们。”
说着朱嬷嬷又将放在旁边的一件夹袄拿了过来,披到任瑶期的肩头,一边道:“小姐,刚刚姨娘接到消息,三太太和三小姐正在回府的路上,虽然大雪来的突然,城外好几条路一夜之间被封,不过有燕北王府的骑卫开路,马车最迟也能在今日傍晚前进城。”
任瑶期身子一顿:“母亲和三姐回来了?”
她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拢在襟口处的手指。97ks.net却是忍不住有些发颤。
朱嬷嬷的语气终于不掩焦急:“是啊,听说还是让燕北王府老王妃的车架护送回来的,昨日上午就从庄子上出发了,府里今日一早才接到消息。小姐,这下可怎么办?”
任瑶期迅速地眨了眨眼睛,掩去眸子里泛起的水光,她将披在身上的夹袄拿下来,想要穿在身上,朱嬷嬷立即上来帮忙,一边还在任瑶期耳边念叨:“也不知道三小姐是使了什么手段说动燕北王老王妃的。五小姐,等三小姐回来,这紫薇院里哪儿还能有您的容身之地?”
任瑶期闻言淡淡瞥了一眼正低着头急急给她扣襟扣的朱嬷嬷,心里却是不由得冷笑,十几年前的任家果然有不少的牛鬼蛇神。
这两日她都冷眼瞧着,想要认真瞧清楚这一张张浓墨重彩的画皮背后的龌蹉。
朱嬷嬷并未察觉任瑶期的异样,帮她扣好了襟扣抬起头接着道:“老太太向来喜欢三小姐多过您,三太太又什么事都依着她,咱们院子里的事无论大小都是她说了算,偏偏她又看你不顺眼,处处为难于你,让三太太也跟着不将您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一心只信她的蛊惑……”
说到这里,朱嬷嬷拿眼悄悄觑了觑任瑶期,令她意外的是任瑶期只是斜倚在炕头那大红底子方胜纹靠背上静静看着她,澄澈的眸子如上好的琉璃,静谧剔透。
任瑶期记得三姐任瑶华是在承乾十六年秋因为推了六弟任益鸿跌入了荷花池,被老太太罚去了庄子上思过。
她们的母亲,任家三夫人去找老太太求情被拒之院外,最后便陪着三姐去了庄子上,九岁的她被留在了任家。
母亲李氏,是个胆小懦弱的女子。
李氏的懦弱不仅仅来源于她幼时颠沛流离的经历。
她庆隆四十七年嫁入任家,头两年无所出,第三年产下一女却在百日内夭折,第五年又生下一女。
这时候任家老太太对李氏已经十分不满,好在李氏在生下次女第二年又有了身孕。
只可惜李氏命中无子,第三胎生的竟然还是女儿,这就是任家五小姐任瑶期。
任家老太太因此对李氏彻底冷了脸,在任瑶期出生三日之后就做主为任家三爷纳了自己娘家妹子的一个庶女为贵妾。
贵妾方氏,进门半年便有了身孕,怀胎十月产下一对龙凤胎,奠定了自己在任家的地位。
而任瑶期的出生不仅让自己的母亲在任家的地位岌岌可危,更是一个让祖母厌恶的存在。
李氏从初怀上任瑶期开始,任老太太就对她这一胎满抱希望。她找得道高僧算过命,也找有经验的接生嬷嬷摸过胎,甚至还找巫师卜过卦,那些人众口一致的说这一胎是个男胎,所以任老太太也坚信媳妇的第三胎怀的是个儿子。
于是等任瑶期出生后,任老太太便认定新出生的孙女是个妖孽,将自己原本的孙子的位置给挤走了,对她喜欢不起来。
倒是同为李氏所出的三小姐任瑶华,因为长得肖似年轻时候的任老太太,又伶俐聪慧,因而得到了老太太的另眼相待。
“五小姐?”朱嬷嬷见任瑶期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她是犯了困,便试着轻轻推了推任瑶期,想着要不要再给灌一杯冷水下去。
任瑶期扫了一眼朱嬷嬷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朱嬷嬷身子一僵,掩饰性的抬起了那只手抚了抚鬓,一面笑道:“小姐,方姨娘说小姐您的病已经大有起色,还用原来的药方的话担心药效过于烈性,说晚些时候就请大夫进府重新给您把脉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