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号称一直在房间里的杨颂、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去抓包男朋友的陈卉、至今人影无踪的丁孜晖。
窗外天色更明了一些,未被烧毁的铜钟照常发出了一声闷响。
八点钟了。
众人仿佛齐齐回过了神,从另外一个凝固的时空中挣脱了出来,他们齐齐看向屋角的座钟,然后沉默着一个一个退了出去。
外面的楼梯上传来大家的下楼声,方岱川和李斯年留在了最后。
方岱川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对母子,他蹲在地上,求助也似的看着李斯年。
李斯年叹了口气,右手将刘海儿焦躁地捋上了头顶。
他也蹲了下来。
方岱川稍微安了些心,以为他会温言安慰牛心妍,心想,总归我嘴笨,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这种心思细腻高智商的人来吧。他想得简单,智商高的人总归是有逻辑的,看问题也恰切,知道最核心的关键在哪里。
哪儿成想,李斯年蹲下身来,一句旁的话没说,单刀直入道:“你现在总能告诉我了,你老公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说这话时没有低头去看那个孩子,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牛心妍,刘海都被撸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神锐利如刀。
方岱川在一旁尴尬地一手捂脸,另一手悄悄伸下去,拽了拽他的衣角。
牛心妍眼神有些散,她慢慢把眼神扫过来,和李斯年的目光一触即分。
“你最好快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李斯年抓住方岱川作乱的手,将他的手腕牢牢捏在手心里,并不为她所动,“而且时间就要到了,过时不候。”
方岱川的右手上其实有伤,整只手掌被燎出一掌火炮,手腕上一道红痕,被李斯年一掐,疼得他一个哆嗦。
往日精明敏感如李斯年,而今却没有发现。
方岱川扭头看了李斯年一眼,他的眉宇间仿佛压着一簇澎湃的火,像他们脚底的活火山一般,被他用无边的灰烬死死压制着,然而意志克制不住的时候,倏忽迸出一朵火星来。
目光如寒刀,心中自澎湃。
——李斯年压着火呢。
这个认知让方岱川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错觉,仿佛看见刀枪不入的圣骑士掀开了盔甲,露出里面的皮肤来;看见战无不胜背生双翼的炽天使,生出凡人血肉。一贯让他看不透的李斯年,竟然也会有压制不住的怒火,有焦躁和烦闷的时候。
他不光是冷冷得俯瞰别人的,他心里也有热腾腾的情绪,沉甸甸的愤怒。
方岱川是这个时候才生出一个浅薄到可笑的念头的。他想:他真的是一个人。
黄铜的座钟沉默矗立在屋角,秒针一刻不停地咔嚓咔嚓响。
牛心妍放开她的孩子,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