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人多,大小官员、御史甚至百姓在场的都不少。多少双眼睛盯在他们三人身上,只要柳氏一朝应下,那么林烟是将军府二少夫人的事情,板上钉钉再也难改了。
他实是不孝顺,这样算计于自己的母亲,甚至也将将军府的兴衰声誉赌在上头。可幸的是,他们终究是赶上了出殡的时刻。许是老天相助罢,有了陈元吉个搅屎棍子,此事倒是更为水到渠成了。
林烟双手抬起至胸前,平举起齐胸,曲了身子磕头行礼。
詹瑎这人不曾跟她通过气儿,可她听着男人的话语间也便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也是强撑起声音,敛下惊慌惧怕,正道:“儿媳见过母亲,给母亲见礼……”
不得不说詹瑎是个极其了解家里人,极其懂得人心的。柳氏一颗老心觉察到的暖意是旁人无法感知到了,儿子死而复生的喜气她都挂上了脸,伸手摸了一把泪,哑着嗓子,闭了红肿的眼睛,道:“誒。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起来罢……”
……
众人在将军府的府巷中散去之后,将军府的消息意料之中的铺天盖地在京都阳城蔓开。
将军府二公子的死而复生;陈家四子陈元吉的出殡之殇闹事不休,詹瑎当场便将其捆绑,送至礼部,约定三日之内几个重案,力告陈家辱父辱母府门第;将军府二公子詹瑎带了妻子回转,老夫人当场应下!这一桩桩一件件那一句都是可震荡一时的京都大事,上至皇庭政局,下至官家小事。
当日,将军府管事柳印执了詹瑎的将军牌送至宫中请了太医入府。是因着老夫人柳氏的身子有异。
入府之后,柳氏同詹瑎进了大堂,拄着的紫木杖子在手中松了劲儿,紫木杖子轰然倒下!詹瑎正要去扶杖子,不料柳氏脸色早已大变,正对了詹瑎的一张脸,挥起了手掌将詹瑎打得偏过脸去。
詹瑎丝毫没有意料的吃了柳氏大力气的一记耳刮子,偏过了脸,嘴角登时渗出血迹。
柳氏气得声音颤抖不止,急急得喘了几口气,骂道:“你个不肖子孙!你怎的堪堪到现在才知晓回来,你可知!你可知娘亲一日日的牵肠挂肚……你可知娘亲熬到现在是几多艰难!”
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古便是这样。哪有母亲不担心孩子的,何况詹瑎出门之前还与她吵了那样一架。当真是神明都不知晓她有几多后悔几多担忧……
心绪大恸,大悲大喜之下,柳氏说完了那句责问,当场就在詹瑎面前失了气力,软下了身子。
他急急忙忙扶住柳氏的身体,嘶吼道:“母亲,母亲!请太医,快请太医!来人啊!”
……
詹瑎之后自然是在柳氏榻前侍疾。柳印前去太医院请人,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人来,便是府中的府医先行替柳氏看的脉。
说是急气攻心,气血逆行之下才导致的昏厥。詹瑎道了声“好”,这才安心一些,等着宫中的太医前来开方子。
万事都急。二公子既已经回府,那府中的灵堂牌位棺椁留着总归就是天大的忌讳。冯嬷嬷是府中老人了,柳氏卧病她也知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柳印与冯嬷嬷身在门堂处置府中厅堂的摆设,撤下的陈设都得一一的还原回去。白稠子招魂幡都是要送去烧掉的。
包括将军府的陵墓园子里,替詹瑎准备的放置棺椁之处,都得一一填上,盖上□□石灰,祭了上天九九八十一星宿,才可真真算作弃了这丧生之事。
即便这其中的规矩程序几多繁琐,于将军府来说府中二公子没有死在西北战场,总是一件极其值得庆贺的事情。
柳氏身边这时万万离不开人,詹瑎心有旁骛心神也是不宁,唤了柳氏的贴身侍婢小柔过来,吩咐道:“前头我吩咐了柳印将少夫人带去了我的房里,柳印这时应是还在宫里。”
“去替我看看少夫人,吩咐底下人好生照顾着。她身子不好,行动不方便,拨几个听话的婢子过去,不要轻谩。”
小柔面色有些怪,沉了面色,盯了榻上床帘之后的柳氏几眼。
詹瑎顺着她的视线过了一道儿,“快去罢,母亲这里有我这个儿子照看着,还不放心么?”
欲言又止,小柔沉默着点了头,放下柳氏的汤药这便下去办事。
……
将军府的家事不容许旁人插手,是以,陈元吉这人绝不可放过。詹瑎有意,他既已经决心要将将军府好好的扶起来,一如父兄都在京都时那般,那就不可能将陈元吉草草放过。
真当放过的话,岂不是叫人小瞧了将军府的子弟。还有一愿,受辱受委屈之事他的母亲、妻子、将军府的子弟都不需忍,直截了当的讨回公道来就是了。
他是没有大哥那样谦和恭逊的好性子,浪荡惯了的人,不大愿意吃亏。陈元吉这遭若是无事,他詹瑎的声名也就毁去了一半,怯懦无用一概的词语都会扣在自己的头顶,而他詹瑎不会愿意顶着“废物”的污名过一辈子缩头缩尾的日子。他不愿意留下污名,到了林烟那里他就更加不会准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用他,来做自己起势的敲门砖罢……怪不得自己死咬着不放,也是陈元吉原本也就该死。
三日之内还得上礼部重案去了。待太医过来诊脉确定无事,开了方子,柳氏醒来之后,诉状该当由他这个信威将军手写呈上,高门告高门一切也都按照规矩来,才不会落人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