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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第1页）

但那元彩，好似破罐子破摔了一般，道：&ldo;旁人都道你相貌随了母亲，是蛮夷，可你知吗，你并不是随了母亲，是因为你的身上，根本就不带有一丝一毫的大齐血统……&rdo;那元彩说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癫狂且狰狞。而后，那元彩突然执起剑来，阴沉沉地将萧子杞拽离自己的怀抱。

&ldo;那年你在我腹中，我用尽方法至你于死地，甚至在你出世后，我千方百计设计你死，你都大难不死，可见你是命不该绝。人都说近亲繁衍，生下来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缺陷，但你却天资聪颖，聪明过人。这些年来我不喜你，甚至是恨你，但你毕竟是我的骨肉，杞儿，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母妃虽不会杀了你，但也绝不能放过你……&rdo;

她说得温柔，手上的动作却凌厉起来。

萧子杞虽已开始习武，但毕竟是个年幼的孩子，一个躲闪不及，便被元彩刺中小腿，堪堪地跪了下来。

直到现在，萧子杞回忆起那日，还是会感到全身上下割筋断骨般的疼。

他的母妃，那曾经大魏国骄傲的公主，用剑挑断了他手脚之上的经脉，将他从一个天赋极高的武学奇才，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ldo;杞儿，我的儿，你自小聪慧过人，聪明绝顶，但为娘只愿你此生此世活成一个废人。&rdo;那元彩搂住自己倒在血泊中的孩子，怜爱地帮他擦了擦被冷汗濡湿的眉眼。

那萧子杞几乎在她柔和的话语中疼晕过去，他紧咬着牙，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气力，从牙缝中问她：&ldo;父皇可知道吗？&rdo;

他问得是自己的身世。

那元彩咧嘴笑了，笑得明艳却又苍凉：&ldo;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一年前，你父皇抓住一个从平城投奔而来的大魏戴罪宫人，而后便是对我多次严刑拷打。你出世，我便与接生的稳婆串通了时间，只对外宣称是七月怀胎，不幸早产，三月前那位稳婆一家无故惨死，死状凄惨，真凶如今尚且未知。再然后，你父皇竟是逼我上了战场，让我用齐国的兵去打魏国的人，在我眼中，这跟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何区别呢……&rdo;元彩怔怔地睁着眼，那眼中眼神空洞，唯有两行眼泪带着情感的温度。

&ldo;呵，你说，他知道还是不知道呢？&rdo;元彩冷笑，声音冰冷，像是隆冬结在房檐上的冰棱，&ldo;我到底也想知道，他到底知不知呢？&rdo;

而后，她望向萧子杞，深深地望着，望着，良久之后才叹出一口气来，认命似的，道：&ldo;杞儿，我的儿，我命不久矣，只可惜不能看你长大……&rdo;

萧子杞的眼猛地一缩，不顾身上的疼痛挣扎起来：&ldo;母妃……&rdo;

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但又不想去承认那预料中的结果。

元彩牵了牵嘴角，那一只手沿着萧子杞的眉眼慢慢抚过，像是要将萧子杞整个人都刻画进眼中。而后，她朝着那门外喊了一句&ldo;江骋&rdo;，不消片刻便见一个半大的一身漆黑的孩子，从夜幕中跳了出来。

&ldo;带你主子回去吧。&rdo;元彩将那遍布血污的萧子杞放在地上。

冬日的地板凛冽且刺骨，是透入骨髓的冷。在这一片漆黑而黯淡的冰冷中，元彩的背影在浓稠的黑夜中好似鲜活了起来，而后，她迈步朝着自己的寝殿缓缓走去。一步一步，走得虚妄且又坚定。

那年少的江骋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萧子杞，心中一凛，方想蹲下身子抱起他，便听到元彩的身影远远地传了过来。

&ldo;好好照顾他。&rdo;

她这般说，却没有回头。

萧子杞紧紧地闭着眼睛，但那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母妃，也许就要死了。

他猜得没错，在元彩返京的第三日，她死在了自己的寝殿。南齐王朝对外宣称，元彩死于北魏的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但只有萧子杞知道，元彩是自己用剑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自这场谋杀之后，皇帝曾踏足于韶华宫中。那时萧子杞手筋脚筋俱断，万念俱灰，缠绵于病榻之上，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废人。许是皇帝怜惜，来到病榻之前，但看到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脸上却不带着一丝怜悯。

&ldo;你母妃，怎不杀了你一了百了，偏偏留你半条命来，在这世间受苦呢？&rdo;那皇帝冷言冷语，全然没了皇家的翩然风度。

萧子杞抬起一张虚弱的脸，似乎想要行礼，却奈何手筋脚筋全断，想要起身却根本起不来。

那皇帝见此，冷然一哼。

那萧子杞闻声，却红了双眼：&ldo;父皇，那日母妃原本想要杀我，我被江骋拼命护着，仍是被她挑断了手筋脚筋。母妃说，既然我是个萧家不认的孩子，还不若跟着她去死。父皇，为什么萧家不认我了，为什么母妃要置我于死地啊……&rdo;

那萧子杞说着，泫然泪下，一张年幼的小脸之上涕泗交错，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

那皇帝闻言蹙了眉头，厉声道：&ldo;你胡说什么！&rdo;这一句话说完，脸上的表情却变幻莫测起来。

&ldo;她，真是这样说的？&rdo;那皇帝分明不信，看着萧子杞那一双深邃的眼目，却又怀疑起来，连带着一张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难看了。

那萧子杞见皇帝脸色变换，心中嗤笑，脸上却做出一副悲恸表情，点了点头：&ldo;母妃说，她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遇上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