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有命,我便遵从,你不必感激。”
向烽的视线在叶争流握着匣子的右手上落了一落,那感觉宛如有冰凌切过,又补充道:“我也从不受礼。”
叶争流料到向烽会是这个反应。
本来这些日子里,她手里已经攒了一点钱。灵器什么的虽然送不起,但送几个华而不实的摆件既不难办,也最为合适。
但在经过斟酌以后,叶争流还是把预备好的礼物,换成了现在的这样东西。
因此听到向烽的回答,叶争流只是笑着打开匣子:“物件单薄,也不是什么礼,只是仗着师兄经常用到,所以聊表一点心意。”
那匣子里排着满满的一格白缨,丝线的光泽簇新,和向烽枪尖上正系着的那条一模一样,确实是向烽常会用到的东西。
向烽看了,神色确实略动,话口却依旧坚决。
“不收。”
千里之堤,往往溃于蚁穴。
如山般森严的军令威严,可能就是从一次无意的宴饮开始垮塌。
世上的事都是这样,有一便难免有二。倘若开了第一次的口子,下面的违规似乎也就变得容易。
所以在向烽手上,所有事关原则的问题,他一次先例也不会开。
向烽没有朋友,只有下属;没有故交,唯有同门;没有簇拥和结党,只有凭虎符调动的一干黑甲大营……在这世上,他是个彻彻底底全无私交的人,无需审时度势,也不必受别人的礼,一心一意独做解凤惜的孤臣。
他不收叶争流的礼物,并不是对叶争流有什么意见,只能说向烽的为人就是这样。
别说今天叶争流捧来的是一匣白缨,就是她只送来一滴水、一粒沙,向烽也断断不会收的。
一抖马缰,向烽打马欲走——他从前也拒收过别人的礼物,结果就是令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吸取从前的经验,向烽觉得,像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
倘若他知道叶争流叫住自己是要送礼,刚刚就不留下了。
谁知叶争流不愧是叶争流。
她只愣了愣就笑道:“诶诶诶,不收就不收,师兄别跑啊。”
叶争流几步催马上前,手里还拎着一条缨子,很自如地说道:
“师兄请看,都是一模一样的白缨,我给师兄调换一条,不算收礼吧?礼物虽然不收,也愿师兄能领会我一片拳拳感激的心意。”
这一次向烽没再说什么,他低下枪尖,由叶争流解了自己原本的簇新白缨,换了她拿来的那一条。
叶争流给银枪换缨子的时候,向烽便在长。枪的另一端看着。
带着水泽之气的和风留恋地拂过离别的队伍,叶争流那专心致志的侧脸、并着目不转睛的认真神态,也一同落在向烽的眼里。
在接受教导的时候,这位小师妹一向一丝不苟。他只是想不到,在这种时刻,叶争流竟然也如此的一心一意。
向烽的嘴唇轻轻翕动一下,像是咽下去了什么将言未言的话。
算了,在这种时候……
等白缨换好,叶争流对着向烽浅浅一礼,问道:“师兄可还有赐教?”
的时候,向烽顿了一顿,便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有话要说,而且从刚刚起,就一直想对叶争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