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心里暗叫糟糕,面上仍强撑着毫不慌张,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是来引导欧阳先生和欧阳太太到餐厅用餐的。”
他冷笑,“你不是会务组的工作人员,所有云建的人领口上都有他们的司徽,更别说你‘忘记’工作证了,这两天我都没有在会务人员中见过你,你找我们总经理想玩什么把戏?”
向远在他的质问之下,脑子飞快地转,她眼前这个人明显地不好糊弄,事已至此,说服不了对方,再狡辩未免猥琐,不如开诚布公,还有说不清还有机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她示意他给自己个说话的机会,“您别急,我不是刺客。”对方毫无笑意,她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我是江源公司西南区的大区负责人,这次特意过来希望能拜会贵公司欧阳总经理,他贵人事多,我们求碗饭吃也不容易,请您行个方便。”
她说完,那人依旧毫无松懈,向远心中也有些泄气,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令她功亏一篑,尤其遇上了个这么难缠的,她也无话可说,于是索性面无表情,等待着对方到欧阳面前揭穿她的伎俩,或者直接通报会务组将她驱逐。
她没想到对方沉默了许久,却忽然说了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你――你是江西人?”
向远愣了愣,她自认普通话讲得相当之好,乡音基本无存,而眼前这个陌生人竟然能够一眼看穿她的籍贯,不能不说意外。可眼前的情况与她是不是江西人似乎全无关系,她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注意力为何转到这个问题上来。
她试着去探寻他的意图,却发现他原本戒备的神色已慢慢模糊,那双眼睛里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于是向远在心中大胆估量,他对她的江西人身份应该至少不是反感的,无端那么一问,如无敌意,必有渊源。她抓到机会就不会放过,
“系噢,婺源人。” 她刻意地用字正腔圆的南昌话说了一句,
“婺源?”那人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甜蜜而凄凉,那种感觉,让向远想起自己难得做一次的好梦,却遗憾地发现即使在做梦的过程中也清楚这不是真的。
“你也是江西人。”
他摇头, “可我听得出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仿佛已经有了决断,他看了看门口的方向,急促地说了句,“他们等着呢,你待会不要乱来。”
第三十二章
向远轻车熟路地引着欧阳夫妇和那不知姓名的年轻男子走至西餐厅,午餐时间刚到,偌大的厅里只稀稀落落地坐了十余人,穿梭的身影更多的是年轻挺拔的侍者。
欧阳启明一路走过,数张桌子上的客人都跟他打了声招呼,他均点头回应,向远察言观色,知他并无与他人同桌之意,便为他们三人挑选了一侧靠窗,视野绝佳却远离中心餐台的位置。
“欧阳总经理,欧阳太太,三位请坐。”向远先他们一步为欧阳太太拉好座椅,欧阳启明俯视落地窗外,翠湖风光尽在脚下,那张法令纹深刻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心旷神怡之色。向远见他似乎对这个位置似乎还算认可,于是趁热打铁,在他们三人入座之后,面不改色地问了一句,“欧阳总经理,请问您是否介意我坐在这里?”
欧阳侧身看了她一眼,像是很意外她在完成“引领”的任务之后还没有离去,不过他把惊讶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只是微蹙着眉,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向远知道欧阳的身份和教养让他不可能对一个年轻女子出言驱赶,他在等待她识趣地知难而退,但她对眼前这无声的拒绝恍若未觉,依旧微笑着,保持一个征询的神情面对着中建集团的最高领导人。
欧阳启明的惊讶于是多出了些许纳闷,他大概不明白这个工作人员为什么会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身边的年轻男子低头理着眼前餐巾的细微摺奏,并无反应,最后还是欧阳太太打了个圆场,她说:“小姑娘也没吃饭?反正今中午都是自助,随便坐,快坐下吧。”
“谢谢欧阳太太。”向远顺势轻巧地坐在了她身边的座位上,然后立刻起身为她夫妇俩整理餐具。
“这昆明的冬天倒也一点不像冬天的样子。”欧阳太太对丈夫说。
欧阳启明喝了口服务生刚上的茶水,说道:“四季还是分明的好。”
他们闲聊着,像完全忽略了向远的存在,那个年轻的男人看来也是个寡言的人,从头到尾话都很少,他起身去给领导拿吃的,向远独自坐在欧阳夫妇身边,看上去倒也安之若素。
这时步入餐厅的人陆续多了起来,云建集团的副总和其他几个大公司的领导一进来就看见了欧阳,笑着挥了挥手,径直朝他们这桌走来。
云建是东道主,同行的几个看上去也是颇有分量的人物,欧阳启明也不由笑脸相迎,几人客气地相互让座,向远站着一一点头打招呼,她看到别人眼里同样的疑惑,但是仿佛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她是欧阳的随行或是客人。
那几人坐定之后,一张不大的小圆桌顿时满满当当,向远屏退沏了茶上来的服务员,自己亲自脱了外套为他们倒茶。
“大家喝茶,我们这的普洱还是不错的。”云建的副总以东道主的身份招呼大家。
向远也抿了一口,立刻笑道,“何止是不错,竟然像是四十年以上的印级茶品,只怕这不是酒店能供应得上的吧。”
云建的副总不禁对她侧目,同时面上也有隐约的得色。他是特意为在座几个同行的高层准备的好茶,自己当然不便主动声张,却也不免担心被人误以为是酒店的免费茶水,明珠暗投。难得借这个不认识的小姑娘之口一语道破,当然是再好不过。
他微微一笑,“这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倒也挺有见识。”
向远其实并不嗜茶,不过叶秉林极爱普洱,这些年在叶家,她陪着也喝过不少好茶,但所谓的印级茶品她只听叶秉林提过,从未得见,也认不出来。她只是想云南是普洱的产地,这杯里的茶色如枣,陈味甘爽,必非普通货色,又见云建的副总始终对几人喝茶后的反应相当留意,因此才猜到是必定特意孝敬几个领导的好东西,这个时候她只管往自己知道的最好的茶来说,就算不中,亦不会有错,说不定正中献茶人的下怀。
“难道这真是绿印或者黄印?”她作惊喜状,“以前只是听说,想不到真能喝到,还真是托了几位老总的福。”
“这味道,该不会是内飞吧。老莫啊,你们云建可真是家底厚啊。”一个中年微秃的领导响应道。
“内飞不敢说,不过小姑娘猜得虽不中亦不远矣。这是第一批的红印,不过招待几位,再好的茶都不为过。”姓莫的云建副总云淡风轻地说。
几人由普洱开始说开了去,向远惯来口齿伶俐,又善察言观色,年纪虽不大,也还算见闻广博,一时间连说带笑,竟与几个素未谋面的大领导聊得风声水起,欧阳太太也被她哄得笑口常开,就连最为严肃刻板的欧阳启明也渐渐加入到谈话中来。
她刚说完一个行业内的笑话,几人忍俊不住,云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