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四周的海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少说也有数百具,血水把墨蓝色的海水染成了红黑色,俨然一个人间修罗场。李长义过来的时候,不得不让两个人专门在前面用桨费力推开挡在舢板前的尸首,才勉强划出一条水道。
莫钟书强忍着恶心,把视线转移到甲板上。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一片鲜红,尸体横陈。
正文 第84章
大富清点人数,船上的水手死了六个,重伤者超过二十,其余的也或多或少的挂了些彩。(。pnxs。 ;平南文学网)
李长义找来的那十四个有经验的老水手非死即重伤,这些人平日里虽然不怎么将莫钟书这个小东家放在眼里,可是危急关头却一个个都毫不含糊地挺身而出,他们本是海盗出身,打斗功夫不错,杀敌勇猛,别的人手脚受伤便早早已退下,他们却是即便只剩单手单腿也仍勉力接战,因而伤亡也最惨重。
随船的大夫过来给伤员们检查伤势,万幸的是大多数人都没有伤及内脏,只是些手脚上的皮肉伤,只因为流血过多才倒下去的,性命无虞。这个年头遭遇海盗因而打斗受伤的事屡见不鲜,海船上一般都准备了足够的伤药,大夫给伤员们止了血敷了药,最后交待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船上条件有限,但这些伤患最好还是卧床休息一段时日才好。”
阿贵也身受重伤。陈荣和宋志勇都已殉职,宋志勇的尸身甚至被踢下海去,李长义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才捞上来的。
更要命的是,两个舵手,一个在甲板上的打斗中丧生,另一个被闯进驾驶室的海盗重伤。全船五十个水手,能继续工作的人倒没有几个。
李长义见状也不多说,马上从自己船上抽调了些人过来支援。只是,他的船比莫钟书的小许多,一共只有三十多个水手,舵手也只有两个,怎么调拨也不能满足两条船的人力缺口。他思虑再三,也只得让两个舵手多辛苦几天,一人负责一条船了。
这个提议却让莫钟书拒绝了,“按照咱们原来的计划,再过两三天就能到古里了。这段时间就暂时由我来操舵,杨升来给我当助手。”如今这个困局是他的轻率造成的,当然得由他这个始作俑者来负责,不能指望别人来帮忙擦屁股。
莫钟书一直留意观察出海前招募来的这批新水手,几个月下来,他心里已有了一本账,谁干活儿卖力谁爱偷懒耍滑头谁又比较机灵应变能力好,他都了然于心,初步圈定了几个比较可以赋予重任的。杨升其中比较突出的一个,头脑灵活又吃苦耐劳,今天他只是一条腿受了伤,包扎好后还能撑着起来帮助打扫甲板。这样的人加以培养,想来也能成为一个好舵手。
众人这才想起,莫钟书自从第一日上船开始,就一直跟着老水手做学徒,他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他的聪颖更是毋庸置疑的。现在他说他会操舵,倒真的有不少人相信他有这个能力。而且,这是他的船,老板都发话了,打工仔也没反对的资格。
只是眼前还有一个问题,孙大元和曹英他们已经走远了,李长义和这些老水手都没下过西洋,前面该怎么走?总不能光靠着指南针就瞎闯一气吧?
大海中看着到处都是宽阔平坦的水面,不懂行的人会以为海上行船就和草原上跑马差不多,只要照着大概的方向跑去就可以顺利到达目的地。然而,大海航行,必须了解航路的地形水势,掌握航道的水深及暗礁浅滩,才能安全可靠地进行海上交通活动。乱闯一气很容易就撞上暗礁或者被卷入漩涡。所以商船上的船老大必须要经验丰富,要综合分析气候、天气、洋流分布和船只状况,最好还有前人描绘的海图可供参考,才能安全抵达目的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长义才要找到孙大元和曹英结伴同行。
莫钟书冷哼一声,这个困难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一个困难。他当过几年二副,设计航线早是驾轻就熟。更何况,根据前些日子他画下的海图来看,他们现在所走的航线与郑和当年走过的是相差无几。
他当年的一个老师,在讲授《地文航海技术》时常常引用《郑和航海图》来举例分析,让他至今印象深刻,航道特点,气象水文等资料还很好地保存在他头脑中。
所以莫钟书很笃定地保证说自己有把握在前面领路,李长义看着他自信爆棚的模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了他。
于是,在给不幸遇难的六位兄弟举行一个简单的海葬仪式后,两艘商船就在夕阳的余晖下,扬帆向西。
夜幕降下来之后,海面上很平静,自东南方向吹来清新的柔风,每一片帆布都被顺风鼓满了,船只在银色的月光之下平稳地向前。
风和浪小,莫钟书这个时候只需要轻轻扶着舵轮,偶然摆动个微小的角度,就可以保持航向不变。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雄浑苍茫的大海上,心潮澎拜。在他的船员和乘客面前,在朋友眼中,他一直保持着冷静沉着的形象,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已是何等样的波澜起伏。
莫钟书说不清他此时是何种心情,庆幸吗?劫后余生,的确是应该庆幸。可是,这不幸的大劫又是谁造成的?因为他的轻率,差点就把全船近百条性命都葬送在这块海面上。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李长义和吕熠的帮助,后果将会如何。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烧掉了海盗们的船帆,如果他能按照李长义早先提点过的那样,只重伤几个来犯的海盗,是否双方的伤亡都可大大缩减?
他一直以为,有了前世的经验,他有足够的把握在这个时空做一个好船长,经过今天此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和不足,要想在这儿做一个称职的船长还是任重而道远。
闪耀的星光渐渐淡去,银色的月光更加柔和,晨雾渐渐把幽蓝的天空洗刷成淡蓝,天色越来越亮。
清晨日出,是大海最美的时刻。被阳光渲染得五彩缤纷的云彩竞相登场,变幻不同的形状,整个海面如同一场盛大的马戏团表演。
但是今天的美景却被辜负了。甲板上空无一人,惊魂未定的人们全都留在房间里养伤休息。
莫钟书双目赤红,尽管一整夜都没合过眼,他仍然没有半分困意,一直全神贯注地守在舵轮边。
只是老天这时候有意和他作对,初升的太阳把海面染成了血红色,深深地刺痛着他的眼睛。
莫钟书不得不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紧急的锣鼓声。负责船尾戒备的水手进来报告说,后面的船上正在挥动着的绿色彩旗,这是催促加快前进速度的信号。
莫钟书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料想李长义不会拿航行来开玩笑,便把还有工作能力的水手全都叫了来,让他们把所有的帆都张起来,调好方向,以最大的速度向前方疾驶前进。
第二天傍晚,这两条船就已经到了古里。夕阳下,岸上的一切都已清晰地进入视野中,船上的人都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活着回到岸边了。
当船靠岸停稳的那一刻,水手们望向莫钟书的目光充满了崇敬。
尤其是那些老水手,他们在刚上船的时候对莫钟书是绝对轻视的,事实上,如果不是少当家一再请求,老当家又下了命令,这十几个人根本就不想离开海盗帮去伺候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前天海盗来的时候,莫钟书一开始那自以为是的应对措施更是让他们失望透顶,直到后来见他并不象某些富家少爷那样躲藏起来,反而与他们并肩作战奋勇杀敌,这才对他稍稍改观。
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从昨天傍晚开始,因为人手不足,许多人身上又都带着伤,虽然大家都很不放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