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还有二十二天可活。任何听证都得赶快,叙述要简明扼要,证人得机敏,而且他希望法庭裁决也得快捷。此刻亚当除了紧张还要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他对准备一次听证会需要多少时间没有一点儿概念,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在芝加哥为一些较小的案子出过庭,但每次都有埃米特·威科夫在一旁。他只不过是个新手,该死!他甚至不能确定法庭的地点在哪儿。
感觉告诉他此时此刻那十一头正审视着他的兀鹰完全清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可以在一周内准备好,”他说,不动声色,尽量显得胸有成竹。
“很好,”斯莱特里说,好像表示这挺好,回答得好,亚当,好孩子。一个星期的要求很合理。这时罗克斯伯勒对他手下的骗子之一耳语了什么,于是那帮人一致认为那话挺逗乐。亚当没理他们。
斯莱特里用钢笔划拉了几个字,端详了一下,然后递给秘书布雷克,后者把字条奉若至宝,赶紧照字条的吩咐去办事了。法官大人扫视了一眼右手的一排司法界精英,然后把目光落在亚当身上。“霍尔先生,现在我有些别的事想跟你探讨。你知道行刑时间定在二十二天后举行,我想知道法庭是否还会再接到你代理萨姆·凯霍尔递交的追加诉状。我知道这是一项不寻常的要求,不过我们是在一种不寻常的情况下办案。坦白说,这是我头一回受理像这次这么临近行刑的死刑案,我想我们大家最好在工作中互相合作。”
换句话说,法官大人,你希望确保死刑不会被延缓。亚当飞快地想了一下。这确是一项不寻常的要求,而且相当不公平。不过萨姆享有随时提起上诉的宪法权利,亚当不可能因在这儿作出的任何承诺而受到约束。他决定以礼相待。“我真的说不准,大人。现在不会,也许下周会。”
“你肯定会提出通常都会提出的临刑前的逃生上诉吧,”罗克斯伯勒说,他周围那些面带傻笑的浑蛋一起把诧异的目光投向亚当。
“说实话,罗克斯伯勒先生,我没有必要同你讨论我的计划,也不必就此同法庭讨论。”
“当然不必,”麦卡利斯特不知出于什么动机在一旁附和,或许只是因为他不能保持沉默超过五分钟。
亚当先就注意到坐在罗克斯伯勒右边的一个检察官,这是那种做事有条不紊的人,他那神情冷酷的眼睛很少从亚当身上移开。他年纪尚轻就有了白发,胡子刮得很干净,服饰非常整洁。麦卡利斯特很喜欢他,有几回往右向他靠过去似乎是在听取他的意见。来自首席检察官办公室的其他人仿佛也都同意他的想法和举动。在亚当剪贴成册的上百篇文章中有一篇提到在首席检察官办公室有个臭名昭著、号称死亡博士的讼师,此人精明狡诈,对推行使死刑案犯受到死刑惩罚有一种嗜好。不知他是姓莫里斯还是名莫里斯,亚当模糊地记起先前在罗克斯伯勒介绍他的手下时提到过一个叫莫里斯·某某什么的。
亚当估计他就是那个恶毒的死亡博士。莫里斯·亨利是他的名字。
“好吧,那你就赶快把诉状递上来,”斯莱特里说,颇为自己的受挫而沮丧,“我不想等到最后关头再来日夜加班。”
“不会的,先生,”亚当假装同情地说。
斯莱特里拿眼瞪了他一阵子,接着回到他面前的文件上。“很好,先生们,我建议诸位星期天晚上和星期一一早守候在电话机旁。一旦我作出决定就打电话。现在散会。”
另一侧的阴谋分子们纷纷从桌上抓起文件和卷宗,在突然间响起的一片模糊不清的交谈声中散去。亚当离门口最近。他朝斯莱特里点点头,主动说了声“日安,大人”就离开了办公室。他对秘书彬彬有礼地咧嘴一笑,进了走廊,这时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原来是州长,身后还跟着两个马屁精。
“咱们能不能谈一会儿?”麦卡利斯特问道,一边把手伸向亚当胸口。他们握了一下手。
“谈什么?”
“就五分钟,行吧?”
亚当瞟一眼等在数英尺外的那两个州长的手下。“单独谈。私人性质。不可公开发表,”他说。
“那当然,”麦卡利斯特说,然后指着一扇双开门。他们走进一个空着的小法庭,里面也没开灯。州长双手空着,他的公文包有别人给拿着。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倚栏杆立着。他身材瘦削,穿着考究,质地精良的外衣,时髦的丝质领带,不可或缺的纯棉白衬衫。他还不到四十,除了两鬓有几星白发之外显得非常年轻。“萨姆好吗?”他问,装着很关心的样子。
亚当眼睛望着别处,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公文包放在地上。“啊,他好极了。我会转告他你的问候,他一定会激动万分。”
“我听说他健康情况不好。”
“健康?你正设法要他死。你怎么会替他的健康担心?”
“只是听到一些传言。”
“他恨透你了,行了吧?他的健康是不好,但他还能再坚持三个星期。”
“对萨姆来说仇恨并不新鲜,你知道。”
“你到底想要谈什么?”
“只是想问候一下。我相信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听着,州长,我跟我的当事人签的合同禁止我和你谈话。我再重复一遍,他恨你。是你使他进了死监。他一切都怪你,他要是知道我们现在正谈话,他会把我解雇。”
“你亲祖父会解雇你?”
“对。我真信他会这样做。所以如果我在明天报上看到你和我今天见了面并且讨论到萨姆·凯霍尔了,那我就得打道回芝加哥,而这恐怕会让你的行刑计划泡汤,因为萨姆一个律师也没有了。如果犯人没有了律师,你就无法处死他。”
“谁说的?”
“反正你保密就成,行吧?”
“我答应你了。不过要是我们不能交谈,那怎么讨论特赦的问题呢?”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走到这一步呢。”
麦卡利斯特总是笑脸迎人。那迷人的笑容或者展现在脸上或者就在表皮下面含而不露。“你考虑过特赦的问题吧,不是吗?”
“是的。还有三个星期到期,我是考虑过特赦的事。每个死监犯人都梦想得到赦免,州长,这正是你一个也不能赦免的原因。你赦免了一个罪犯,其他五十个都会为了得到同样的优待而纠缠不休。五十个犯人的家属都会纷纷写信并且不分日夜打电话来。五十个律师都会运用影响力并想法子进入你的办公室。你和我都知道这事不能这样办。”
“我不能肯定他是否应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