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疾忽而转过身,将喋喋细语的娇人儿搂进怀中,咬牙道:“朕,从不食言。”
虞馥得了保证,讪讪闭嘴,又不动声色地缩了缩脑袋。
她也知此刻提及聘礼,是拂了花烛夜的气氛,可想起母妃病情,又不得不提。
虞馥也慢慢阖上了眼。
本以为自己和第一次见面的夫君同榻卧眠,会睡不着。
但没想到闻着沈离疾身上淡淡药香,想起了母后,安心不少,困意逐渐袭来。
迷糊入睡。
寝宫暖炉融融,长夜漫漫。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在朦胧黑夜里,看到了一双克制而悲痛的眼眸。
虞馥清晨醒来,沈离疾已不在身侧。
帝王早朝,太后礼佛不在长安,前朝后宫皆无事缠身,是以她清闲了大半日。
晌午时分,李公公传旨让她去广寒殿用膳。
虞馥乘着步辇,越过重重宫门。
北风吹过,掀起帘纱,现出一片雕梁画栋,廊腰缦回映衬着皑皑雪景,堂皇富贵,不似人间。
她望着此景,忽而想了想,入这长安宫闱,将一辈子搭进和亲之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得命运垂怜,她的姜国安定。
又博老天爷厚爱,她的身子康健。
虽异乡远嫁,可有张姆妈与鸣鹿常伴左右,倒也不寂寞。
母后说过,人要知足常乐。
更况一遭洞房之夜她都能平安渡过,她大抵还是有些气运在身上的罢。
虞馥弯了弯眼眸,笑时梨涡浅浅。
舆辇缓慢而行,两刻钟后渐渐停稳。
“广寒殿至,请公主下辇。”
虞馥团扇掩面,单手轻轻提起裙摆,青丝拂过卷帘,脚下探出舆厢,正准备露出得体的仪态。
可抬眸时,她猝然僵住——
她看见了梦里的那座宫阙。
梦境中一场雪夜,火海凌云里,宫殿龙阙,倾颓坍塌。
此时却是日照长安,微雪临风中,楼宇台阁,巍峨矗立。
二者渐相重叠。
虞馥浑身发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跌回坐榻。
灵魂深处传来的浓浓惧意,令她错愕不已。
她在排斥广寒殿。
为何?
“殿下?”耳边传来张姆妈担忧的呼唤声。
虞馥回过神,对上李公公疑惑的眼神,歉意一笑,小脸发白,颤着声,“本宫忽觉身子有恙,恐会冲撞龙体,许是不能同陛下用膳了。”
李公公面露为难,又想到圣上对这位的态度,犹豫间,小公主已转过了身,伞扇羽仪扬长而去。
虞馥虚靠榻背,轻喘息,回眸望了眼广寒殿,下一瞬,脑海里浮现漫天大火。
她颦蹙,捂住心悸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