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弗莱德回应地叫着。
“让它闭嘴,斯坎龙,要不我叫警察了!”有人从路易斯所在的街道这边大声叫道,吓得路易斯跳了起来,这使他意识到自己以为街上空荡荡的、一切都沉睡了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了。他周围全是人,有几百双眼睛呢。那只狗在吠叫着,路易斯心里想,该死的弗莱德,噢,该死的狗!
弗莱德又叫了起来,刚叫了一声,还没等它再接上第二声,路易斯听到用棍子重重打狗的声音,接着是狗的低声呜咽。后来又听到关门的一声响,再接下来是一片寂静。狗在的那家的灯又亮了一会,然后咔嗒一声熄灭了。
路易斯特别想躲在树影里多等一会,等吵闹全静下来后肯定更好些,但是时间太紧迫了。他拖着包裹穿过马路走到自己的车前,一路上根本没遇见任何人。那只狗也没再叫,路易斯一手抱着儿子的尸体,一手摸出钥匙打开了行李箱。
但是盖基放不进去。
路易斯先是竖着放,后来横着放,最后斜着放,但怎么放也放不进去。洪达车的后行李箱太小了。路易斯本来可以把包裹窝着放在里面,盖基已死,他不会介意的,但路易斯不能允许自己这么做。
来吧,来吧,来吧,让我们从这里出来,让我们别再把你塞进行李箱里了。
路易斯手里抱着儿子的尸体,站在车后,左右为难,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正在这时,他听到有一辆车开了过来。路易斯想也没想,抱着儿子走到车的司机座的一边,打开门,把包裹放在了旁边的座位上,然后跑到车后把行李箱盖盖上了。路易斯接着听到了几个醉汉的声音。他钻进汽车,坐在方向盘后,发动了汽车。他正要伸手打亮车的前灯时,突然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要是盖基在包裹里的样子是脸朝后,身子向前弯着膝盖和屁股地坐着,沉陷的眼睛望着车子的后玻璃窗而不是前面的车窗该怎么办啊?
没关系。路易斯脑子中另一个疲惫而愤怒的声音回答道,你非要想这件事吗?这没关系。
不,有关系;确实有关系。这是盖基坐在这儿,不是一堆毛巾!
路易斯伸出手来,开始轻轻地抚摩着尸体包裹,就像盲人在摸索着想确定手里是什么东西一样。终于他摸到了一个突出的东西,一定是盖基的鼻子,然后路易斯把包裹放正了。
做完后路易斯才挂上档,开始了回路德楼镇的25分钟的行程。
五十二
就在那天早上一点钟,乍得家的电话响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显得很刺耳,把乍得惊醒了。乍得在打盹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23岁的时候,正和伙伴们一起喝着威士忌酒边聊着些男人们之间谈论的事,诺尔玛那时非常活泼,一个伙伴正在讲着一个犹太商人的故事……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乍得在椅子里一惊,觉得脖子僵硬,不由得痛苦地缩了一下,他感到一种酸涩的沉重感像块石头一样落入他的身体里;他想,这就是23岁到83这60年在一刹那间注入到了自己的体内吧。接着他又想:你睡着了,好家伙。在这条铁路上没路可走……今晚没路。乍得站起身,脖子上的僵硬感也传到了背上,他僵直着身体走到电话旁。是瑞琪儿打来的,她问:“乍得?路易斯回家了吗?”
“还没有,”乍得说,“瑞琪儿,你在哪儿?听起来你离这儿很近了。”
“我是离家比较近了,我在缅因州主道上的比都尔佛德路段。”
“比都尔佛德路段?”
“对。我不能待在芝加哥,不管艾丽为什么事焦虑,我也察觉出来了,你也能察觉得到,我从你的声音里能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头的事要发生了吗?”
“是的。”乍得从兜里拿出支烟,点着了,看着手在点燃火柴时直发抖。他的手以前从没有抖过,至少在这场噩梦般的事发生前他的手没有抖过。乍得听着外面的夜风呼啸着,仿佛要吹倒房子似的。
那种魔力正在加大,我能感觉到它。
乍得觉得有点恐怖,像玻璃丝一样,又细又易碎。
“乍得,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乍得认为瑞琪儿有权知道,有必要知道,他想自己应该告诉她。他最终会告诉她的,告诉她整个故事,他将把故事一环一环地展现给她。先是诺尔玛的心脏病突发,接着是小猫丘吉的死;路易斯的问题——以前有人在那儿埋过人吗——然后是盖基的死……只有上帝知道路易斯现在正在锻造哪一环。他最终会告诉她的,但不是电话里。
“瑞琪儿,你怎么开车回来,不是乘飞机回来吗?”
瑞琪儿解释了一下她怎样在波士顿错过了飞机。“我租了一辆汽车,但是我想我不能在预想的时间内赶回来了。我从龙根向主道上开时迷了点路,现在我才到缅因州主道。我想我可能得到清晨时才能到达了。但是乍得……求你了,请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吓坏了,但我甚至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瑞琪儿,你听我说,”乍得说道,“你开车到波特兰,然后停下来,你听见我说了吗?找一家汽车旅馆住进去,休息一下……”
“乍得,我不能那么做……”
“睡一觉。瑞琪儿,别担心。今晚这儿也许会发生点儿事,也许不会。要是真有我所想的那事发生的话,那你无论如何不要想着回到这儿来。我想我能处理好的。我最好能处理好,因为正是我的错才使得这种事可能会发生。要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话,那你今天下午再回来,那时会没事了。我想路易斯见到你会真的很高兴的。”
“乍得,我今晚睡不着的。”
“不。”乍得说。心里想着自己原以为自己也会题不着的,但他还是睡过去了。老天,彼得在耶稣被抓入狱那天晚上可能也是这样想的吧,在放哨值班时睡着了。乍得接着说:“不,你能睡着的。瑞琪儿,要是你开着那辆租来的破车打盹入睡的话,可能会开出公路,撞死自己的。那时路易斯怎么办?艾丽又怎么办?”
“告诉我。”瑞琪儿说。
“不,太太。不能在电话上告诉你。我不会在电话上告诉你的,瑞琪儿,我不能在电话上讲。你开车到波特兰,然后停车休息。”
电话里沉默了好长时间,仿佛瑞琪儿在仔细考虑。
“好吧。”瑞琪儿终于说道,“也许你是对的,乍得,请告诉我一件事,告诉我这事有多糟糕。”
“我能处理这事,”乍得镇静地说,“事情已经变得很糟了。”
乍得看到窗外有一辆车的前灯亮着,慢慢地开过来,乍得半站着盯着车,当车加速驶过路易斯家的房子时,乍得又坐了下来,车看不见了。
“好吧,”瑞琪儿说,“我想我剩下的这段路在开车行驶时脑子里会像有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了。”
“让那石头滚落一边吧,亲爱的。”乍得说,“请你一定保重,到明天,一切就都会好的。”
“你答应会告诉我整个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