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曲低垂着眼,顺从地走入客栈。这一路上,她都显得沉默,尽量免除与人过多接触。
尽管此次送嫁的队伍中,被挑选的尽是未曾见过福安公主真容的人,但秦小曲依旧无比谨慎。不光每日清晨长时间的梳妆,就连开口出声都极力避免。
北疆紧邻雪域,是雪国入侵时受灾最重的地域。因战争的磨砺,这片土地上大部分居民都已撤离,冰天雪地,人烟稀少,除了守疆的士兵和将领家眷之外,几乎没有更多百姓在此生活。
这是北疆为数不多的的客栈,陈设简单,但好在店家早早收到消息,将屋内收拾得十分整洁有序。客栈的老板是个身材微胖的青年,见众人来了,连忙走上前笑脸相迎。
秦小曲站定脚步,朝那老板平淡无奇的脸上扫了一眼,淡淡道:“多谢。”
“殿下客气了,这是哪里的话?”他一面说着,一面将秦小曲引入厢房,姿态十分谦恭有礼。
秦小曲沿着阶梯往上走,抬手脱去了厚重的氅衣,又习惯性地将它往身侧递去。老板躬身站在秦小曲身边,见状却并不上前去接那外氅,反而微微闪身避开了秦小曲的动作,为她身后赶上前侍奉的婢女留出了一个位置。
秦小曲侧头眄他一眼,又平淡地移开目光,将那氅衣递与侍女。
老板将她引入厢房后便低声告退,忙着去安顿其余送嫁的人马。秦小曲懒洋洋地靠在厢房中的贵妃榻上,房中倒是烧着上好的炭火,一路风霜在此时逐渐褪去,房内暖融融的,叫人想要昏昏而睡。
秦小曲虽倚着贵妃榻,但眼神却十分清醒,并未被这温暖的环境消磨意志。
她回想起客栈老板那个闪身躲避的恭顺动作,心中却不由得升起几分疑虑。
是她多心么?这店家的礼节谦恭端正,恰到好处。当她将手中的氅衣顺手递出时,他的第一反应也并不是躬身接过,而是闪身避开了她的动作,给她身后的侍女留出了服侍的空间。
秦小曲现在的身份是福安公主,姜国国君的独女。论理,她的衣物确实只能由随行的侍婢接触打理,而这店家的表现恰好与宫中礼节相符。
这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本不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若是姜凝本人在此,恐怕也不能察觉任何蹊跷。
可秦小曲和姜凝不同,她打小便在青楼酒馆中讨生活,对店家待人接客的一言一行再清楚不过——在人烟稀少的北疆,这样一个破旧的客栈中,当真能有这样一位熟知宫廷礼仪的店家么?
秦小曲扪心自问,哪怕是都城金平道上任何一家客栈的掌柜,或许都不能如此自然地避开她的动作。
像她们这种卑躬屈膝,阿谀奉承惯了的人,哪怕早有准备,也会潜意识地想要接过主顾手里的东西。
那个胖乎乎的青年店家,究竟是心思灵巧,还是另有蹊跷?
她思绪难平,蹙起眉换了个方向侧躺下来。窗外已经开始日落了,澄黄色的光透着窗户纸照进来,那浅浅的光落在秦小曲的脸上,她怔怔地望进阳光中,有那么一瞬,不可遏制地想起了渡月坊中的岁月。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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