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免引起了一番感慨,想到了自己,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好生生的却要管人闲事,以至惹下如此事端。如今被迫还俗,一无去处,比之师兄这种坐享晚运,真是相差何止千里!
想到此,不胜感慨之至。
落坐禅房后,小和尚献上了一杯香茶。涵一挥了挥手,小和尚退出室外。
这地方早先他是常来的,海空长老并非外人。如非是他今日被迫还俗,身份不同,他根本无需通禀,便可直接入见。
禅房左面,连着一溜宽敞的殿舍。
海空长老每日行禅练功,就是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是禁止任何人出入的。
所以那戒三小和尚,只敢把他带入禅房,而不敢入内禀报!
涵一坐了一会儿,海空长老仍未出来。涵一只知道这位师兄武功高绝,却不知道已达到了什么程度。
他轻轻地离位而起,走到殿门旁边。门前的竹帘深深地垂着,涵一大师轻轻以手揭开一道缝隙,向内看了一眼,就见师兄正自盘坐在一个大蒲团上,闭目调息。
自从上次辞别这位师兄,已有五六年不曾见面了。
如今在涵一眼中看来,这位师兄实在是越活越年轻了。
只见他满头黑发,长可披肩,其色如墨,只是两道眉毛又白又长,像扫帚似地伸向鬓边。
对于师兄晚年蓄发一节,涵一不大明白。
这时见他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的衣裳,赤脚未着僧鞋,脸上皱纹重叠,一层一层,真不知多少层;可是颜色红润,和童子一般。
看到此,涵一就知道,这位师兄,虽是年已过百,可是他的身体,却较以前益发得健康了。
海空长老双手合十,两足相对,纹丝不动地坐在蒲团上,在他鼻端,有两道粗细如小指般的白气,时出时入,最长时几乎触着了地面。
如此吞吞吐吐,时快时慢,进出不已。
涵一心中不由又是惊异又是敬服,他知道这是一种极为高深的吐纳功夫。
由这种情形看起来,海空师兄分明已练成了内功上最精湛的“二气分功”,已臻化虚为实、凝气成质的地步。
这倒是涵一大师没有想到的。
他仔细地看着那两道白气,就像两条通灵的白蛇,随着长老的呼吸,灵活地进出着,一触即收,灵巧到了极点。
如此调息了一阵之后,海空长老面上已微微沁出了汗珠,他那双白眉,也微微蹙在了一块儿,似有无穷痛苦模样。
涵一大师心中正自不解,忽见海空长老的身形猛然大动了一下,口中“啊呀”叫了一声。他鼻端那两道白气,迅速地收了回去。
海空长老气恼地张开了双目,恼怒地回过头来,口中叱道:“什么人偷看?还不与我进来?”
涵一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帘隙偷看,竟差一点坏了师兄的气机。当时,只得揭帘而进道:“大师兄,是我!”说着双手合十,深深地向着这位佛门高僧行了一礼。
海空长老白眉一皱道:“是涵一师弟?”
涵一大师汗颜地道:“正是涵一,师兄你怎么认不出我了?”
海空长老猛地站起来道:“既是涵一,你怎么会这副模样……你……”说着一只手指着他身上的衣服,责怪地道:“你这是怎么了?还俗了不成?”
涵一大师自幼跟随这位师兄,又敬又怕,闻言吓得身子瑟瑟直抖,他叹了一声道:
“师兄,此事一言难尽!”
海空长老面色一沉,道:“你快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