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苏哥,杭哥,我是扬妹啦中
殷久话一说完,坐在椅子上的柳湘莲就露出尬笑。他话锋虽密,面皮也跟陈恒一般厚。可想到一个太监也知道自己爱唱戏的名声,感触还是有些微妙的别扭。
好在柳湘莲为人机灵,笑过之后,就面色如常的端起茶杯。机灵道:“看来大人也是爱戏之人。”
这话确实说到殷久的痒处,他这样的无根人,除了爱财之外,多少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在皇宫里,只能跟着贵人们的身边旁听一二。如今来了苏州城,寻到空闲时候,就要请班子来局里做上三五场。
好在柳湘莲在梨园的名声,还没有天下惊闻的程度。殷久作为苏州织造局的总管太监,也不缺什么戏子献演,更何况柳湘莲还是出自国公府。
殷久看了两人一圈,又把话头递给坐在柳二郎对面的宝琴。薛瑱曾是皇商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又掌着差事二十多年。殷久这样的老人自然识得他,两人还打过几分交情。真要论起关系,殷久跟薛瑱的关系,还比理国公那头熟络些。
宝琴笑着应下,接着殷久的话锋,聊了聊家里的事情。殷久此举,倒不是在印证两人的真伪。有苏州府衙的无形背书,又有柳湘莲这张记忆深刻的脸。他倒是相信眼前人的来路,都是名门大户的子弟。
泛泛聊过几句交情,殷久就问起两人的来意。府衙的管事只跟他说了一句,有两个贵客要散买些布匹回家。对于柳、薛两人到底要买什么,倒没有细说。
见时机合适,气氛到位。薛宝琴当场就说了要买些上好的绸缎布匹,准备带回家给家人使用。
这事在高门大户里,寻常的很。殷久不在乎的点点头,只不轻不重道:“你们没去阊门看看?”
阊门相当于苏州的秋浦街,街上开着数十家布行铺子。其内商贩遍布,人流密集,种类繁多,不能一一列举。
此处,昨夜他们自然是去逛过。宝琴摇了摇扇子,答道:“去过了。”柳湘莲又补上一句,“谁不知道苏州城里最好的丝绸布匹,都在织造局里。公公见谅,我们二人心痒难耐,这才想来看看。”
他们一说完,殷总管脸上已经浮现淡淡的笑意。这话确实没说错,松江府等地生产的生丝,大部分都要先运到织造局手里,由他们挑选采购完毕后,剩下的才能流到商贩手里。
站在柳湘莲身后的陈恒,见两人一唱一和之际,就成功把局做下。心中的紧张才稍稍放松下来,他之前跟薛兄说,宝琴的作用说不定比他这个哥哥还要大,只是宽其心的虚词。现在看来,说不好真让他给说中了。
“也行。”殷久点点头,他在织造局里一言九鼎。只端起茶抬抬眉,就有一个内府的紫衣太监跑上前听候发话,“带他们去看看。”
陪人看货这种事,自然轮不到一把手亲自出面。柳、薛两人的身份也够不上,换了他们家里的长辈来,才有这种可能。
紫衣小宦笑着应下,又引着四人往更大、更宽阔的庭院走去。此处比之前的庭院还要大一些,数不尽的丝布挂在竹竿上,任秋风吹动。
四人走上一处,小太监就介绍一处。如今的布料,多是以三梭布、白棉布为主。前者做工精巧,布面光洁细密,极适合染色、以及做针线。宫里穿的衣服,也多是此物所织。
后者就是俗称的粗布,价格最是便宜。所谓的三匹出一匹,说的就是这两者的关系。小宦领着四人看的,多是昂贵的三梭布。
见场内挂着的三梭布颜色各不一,或大红、或大紫、或是红杏藏墙,或是绿叶芭蕉。宝琴大致看了看,就选了名声最盛的解青蓝。此色是苏州独有,冠绝天下,称霸一方。
等到宝琴挑中了花色,众人又被引去库房看起针绣。此处的房间亦是宽阔,大批的布匹叠好放在货架上,另有各种样品挂在半空,其上绘着琳琅满目、巧夺天工的针活,供人赏析品阅。
这四人都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无不瞠目结舌。陈恒心中更是连连大呼:苏哥就是苏哥,这手艺,这质地,啧啧啧。
随行的小宦有意卖乖,依次给薛、柳二人介绍起成品的针线手艺。从飞花、尤墩到眉织,更有只做御用的三色解青蓝,光这布匹的价格,对那些外国蕃商更能报价到十五两一匹。
可惜这些商人能买到手的,根本没有多少。大多只能退而求其次,买十二两一匹的双色解青蓝。
三色解青蓝一年的产量只有六千匹,全数进宫,一做陛下日常之用,二可以拿来赏赐王公大臣。但这样的布匹,能获得赏赐的人也不多,大多人所得都是次一等的货色。
其他的布匹,大多是六到十两一匹不等。织造局出品,造价自然十分不菲。要知道陈恒想要兜售的生丝,放在市场也就五钱到七钱左右。
而由生丝织成的白棉布,在市场上也就卖个八钱。也别觉得少,一钱就等于一百文,十钱才等于一两呢。
这些数量庞大的粗布,要经过挑选、编织、浸染、刺绣等等数十道工艺,才能得到一匹织造局摆出的样式。这其中,还要接受布匹的不住损耗,成品自然稀少珍贵。
宝琴先前跟陈恒对过步骤,除了三色解青蓝不能选外,其他各色布匹,大多买了一二件。这个数额,正合了他们要买些回家给长辈的理由。
手里拿着银票的陈恒,颇为肉痛的拿出一百二十两,给了跟他交接的下人。这点额度的交易,莫说是殷久,就连紫衣小宦也看不上。小太监只顾陪着薛、柳两人闲聊,极尽地主之谊。
殷久看不上这些晚辈,对于小太监来说。只要是王公子弟,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说不准对方就有发迹之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