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挫败十分。
他心中空茫茫的,只恨不得代替了她的泪珠儿。为何喜爱一个人,竟是这样患得患失……他失落之时,他怀里那无声落泪的美人抬起手臂,搂抱住了他的脖颈。范翕微愕,身子僵硬,见玉纤阿竟是一边眼中含着泪,一边侧过脸亲他面颊。
范翕身子轻轻一震。
玉纤阿哽咽:“我不是不喜欢如此,我是不愿闹出太大动静。我何曾躲闪过你?”
范翕低声:“你还是躲闪过我的。”
玉纤阿准备的一腔自辩,被他堵了回去。她无言仰脸,与他俯下的目光对视。四目相望,范翕唇轻轻勾了一下,笑意非常浅。情意丝丝缕缕,一时禁不住诱惑,他低头含了她的唇。他搂着她,让她跪在他怀中。泪光点点,喘息微微。二人却情不自禁,亲吻不住。情之所向,自控极难。
玉纤阿柔声:“公子,你可是醉了?”
范翕喘着气,不答她。
玉纤阿便轻轻笑了一下,说:“那我就当你醉了吧。公子,你问我爱不爱你,我无法说出。你说我心冷如铁,我无法自辩。但这怎能怪我?我自幼就被卖为奴。你不知我这样的相貌,自来要躲避世人,有多难。”
她说着,恍惚了一下。
又兀自轻轻笑了一下:“爱我美色的郎君多得是,肯尊重我的,我大约只遇到了公子你一人。”
她与他贴着额,鼻尖蹭着,唇挨着。帷帐中,二人皆闭着目,听着对方的呼吸。
女郎的声音轻飘飘的,飘在四周香甜的空气中:“我是不喜欢被郎君碰触的。不瞒公子,世间男子哪怕挨我袖子一下,我都会觉得恶心。”
范翕低声:“我是不一样的?”
玉纤阿轻轻“嗯”一声,声音缥缈:“公子是不一样的。”
一句话,几个字,点燃了一切。
范翕身子重重一僵,他缓缓地撩起眼皮望她。此时无论是真醉还是假醉,无论他以前能不能判断出她说的是真话假话,他都知道此时是真的。他伸手抚摸她的面容,指腹一寸寸在她桃腮上揉着。她并未躲避,如往常一般。
范翕便笑,他恍恍惚惚地喃声:“我不管了……”
自暴自弃,自怜自艾,他张开手臂抱紧她,将她拉拽着,让她倒在了他身上。他忘情地亲吻她,拽着她,将她拽入红帐香暖中……
——
仅仅几个字,天地便都为之退散,崩溃。
手腕压着,气息绷着。若有什么东西,要从肉体凡胎中脱颖而出。一点又一点,一滴又一滴,肌肤如铺陈开的画卷,手指、嘴、脚都在其中肆意点染,画出一幅天地间最为绚丽的图卷。
帐子在飞,声音含糊着,晶莹的水滴顺着鬓发,向下流入血肉之躯。水声潺潺,窗外天地雨声如注。
半池莲花在雨声中耷拉着叶子,恍恍惚惚的,天上雨帘后好似升起了一轮明月。模模糊糊地想着,这必是幻觉,因雨夜里是不会有月亮的。不会有那般明亮的、皎洁的月亮。
那皎洁的月亮,也不会被下方的水池,拉拽而下。
但那月亮是在沙沙雨声中,一点点向湖水中坠落的。月光清寒,莲花明华光铺满荷塘。忽一声巨大的“噗通声”,月亮跌入了湖中,被湖水浸染,被包围,被拖着继续向下。
向下、向下……满世界都是水,搂抱着那轮坠入水中的月。
那月儿皎白,那月儿被侵染,那月儿逃不出湖水。
泛轻舟,湖泊皱。月光明,荷花绽。一时间,见得水溅荷叶,荇湿明月。一时间,见得夏始春余,叶嫩花初,而谁人在满池月光下,吃吃而笑。
——
次日,玉纤阿醒来,糊里糊涂地听到窸窣的穿衣声。她睁开眼,看到了帐子外的颀长身形。玉纤阿并没有动,只安静地伏趴在纱帐内,望着他在帐外穿衣。她看他从丢在地上的衣带凌乱中找出他的长袍,昨夜下了雨,今日天气并不明朗,昏昏光中,玉纤阿静静地隔着帐子看他。
看他腰何等细,看他随意地束发……
整理完衣容,范翕撩开床帏,似想看一看她,冷不丁看到床上的美人目光清静,正睁着眼睛看他。范翕怔了一下,然后面红一下,低声:“你呼吸怎这样浅?醒了我也未曾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