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白看着周宇一身宝蓝窄袖直缀,腰束玉带,头发整整齐齐地梳起来在头顶做一个髻,露出一张堪称俊秀的面容,不再是平常那种头发半散,袒胸露背,油头粉面的猥琐浪荡样。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完了周韵,忽然讥诮地一笑:“周役长可是终于从温柔乡里醒来了?”
她可没忘记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和人在在树丛里厮混,支着光溜溜的大腿给她抛媚眼的模样。
周宇明显也是想起了第一次和秋叶白的会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低着头尴尬地低声道:“以前……以前是下官的不是,大人多见谅。”
这些天秋叶白不在,蒋飞舟和他两个人独立支撑着看风部,那姓秦的死了,他第一次觉得慌了神,以前他虽然荒诞,但是手上是从来没有过人命官司的。
这一回他受尽了冷眼和谩骂、挑衅,又记挂着监狱里头蹲着的司徒宁,巨大的压力和强烈的愧疚双刀齐下,他终于看清楚了很多事情,很多人的真面目,方才觉得自己曾经的日子有多么的荒唐。
只是如今他虽然清醒过来,却早已经没了主意,只能眼巴巴地等着秋叶白回来。
第一次见面,秋叶白的威慑手段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虽然不得不服从秋叶白,但心中都是忌惮和不甘心,可如今他却觉得这新上任的秋千总或许真是个有能耐的,能带着他们走出这困境。
秋叶白一回来张嘴就讽刺他,以前的他早就一蹦三尺高了,如今他却能乖乖地听着。
秋叶白看着他的样子片刻,方才淡淡地道:“周役长现在清醒还不晚,听蒋役长说这些日子,他安内,周役长倒是下了大功夫攘外?”
虽然秋叶白语气还是阴阳怪气的,但周宇却一点都不敢抱怨,立刻道:“看风部如今还算稳定,一切都是蒋役长的功劳,下官……下官其实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毕竟秦役长伤重不治不是一件小事,捕风部那头闹得厉害,我那大舅子……。”
他尴尬地看了秋叶白一眼:“我那大舅子虽然是捕风部的千总,但是却不肯帮下官,他说正是因为大伙都知道下官和他的关系,若是他真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插手,只怕捕风部的人都会怨上他,乌纱不保。”
说完之后,他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直到秋叶白端着小颜子送来的茶喝了一口,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周宇方才艾艾期期地继续道:“虽然司礼监内部的案子从来不会交给外头衙门的人审,但这一回毕竟是沾了人命官司,下官……我又是个主犯,我实在担心便回了一趟家去求了我家老祖宗,所以才勉强压下了事儿。”
果不其然是回周家搬了救兵,这倒是在秋叶白的预料之中,不过……
“你求了老太君,为何不是求你父亲?”
秋叶白有些奇怪,毕竟朝里说得上话的还是长亭侯,那位老太君不过是个三品的诰命,怎么能左右司礼监上峰?
周宇脸上愈发的尴尬了:“我……我家老爷子知道了我的事要打断我的狗腿,押我上衙门,所以这才逼不得已去求了老太君。”
秋叶白了然,原来是是利用他奶奶逼迫他爹就范,为他收拾烂摊子么?
但她才不管谁收拾的烂摊子,能想法子控制事态恶化就行,她不问过程,只问结果,何况这周宇还算是个坦诚的,连这些内情都和她说了。
所以,这一次秋叶白脸色微微地缓和了下来,看着周宇的神色也没有那么凌厉冰冷了,挑眉道:“咱们看风部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当同舟共济共度难关,周役长不必妄自菲薄。”
周家还是有些能耐的,能在死了人的情况下弹压住了捕风部的人,只有督公郑钧,能让郑钧卖这么大的面子,说明以后能用上的地方有不少。
“是了,你的伤可是好多了?”秋叶白缓和了语气,对于未来能用到的人,她并不介意示好地卖他几分面子。
一直都被秋叶白恐吓、威胁、讥讽,如今忽然得到她温言慰问,周宇很有些受宠若惊,立刻点头道:“是,已经好了不少。”
“那就好,既然如此,咱们来好好看看下一步怎么走吧。”秋叶白淡淡地一笑,看了一眼宝宝:“我听说蒋役长在市井之间有些人脉,打听了不少事情。”
宝宝立刻会意,让小颜子去他房间里将他这段时间收集来的具体的淮南劫案的资料拿了过来,细细地给秋叶白等人讲解了起来。
所谓淮南就是京畿出去之后顺着大运河一路南下至江淮之地,离开京畿不过三日的距离,运河开凿通了之后,大部分京城官府和民间物资走的都是水路,既省时间又省力。
原本运河一路上经过几个州府,多少会有些地头蛇盘剥一些,但是因为这水路除了民用,官用的也不少,所以官方掌控的力度还是比较大的,一般就算遇上些沿途地头蛇敲诈勒索,也都是些小打小闹。
但是最近两年,却不知道淮南一地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了些水匪,专门打家劫舍,神出鬼没。
由于这批水匪动作都不大,而且都是劫些民用小船只,加上淮南一带的水势复杂,比较靠近一些绿林人物最爱出没的梁山,所以官府追查的力度不算特别紧,偶尔捉到一两个小贼打杀一番,敲打敲打那些水匪,也就对上峰、对民意都有了交代。
两年下来,那些水匪就慢慢地成了割据一方的势力,动的船只也从小商贩慢慢地变成了京城大户,但从来不动官船,所以官府方面打击力度虽然大了些,但还是不痛不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