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丝线与红色的光点在其间融和成类似于朝阳初升时的颜色,从藤叶缝隙中漏出一束,映照着翠绿的色彩,衬得鲜艳又生机勃勃。
花香清浅而清冽,像是将将落过一场雨。
明信伸手接住一片飘落下来的雪白花瓣,没由来想起半年前学宫中疯长的植物。时至今日,那时的影响还未褪尽——至少当时被祸害得都不算厉害的无忧天,许些少有人走的小道尚未分出功夫去清理。
明信拂开藤蔓交织成的长帘,向石台处走去。
石室中,大概是没有在花草祸害下所幸存的地方了。哪怕是布着阵局的石台,都密密麻麻密密麻麻被延伸出去的树根所占据,葳蕤树冠下,茵茵绿草青翠,掩映住其下的阵局。
谢无尘睡在其中,双眸紧阖,胸膛微微起伏。他好像是梦见了什么不错的事情,唇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而白知秋依偎在他怀中,侧颊抵着谢无尘肩膀,一身轻薄的白衣与乌发铺散开,是如出一辙的安静。曦光落在他们眉眼上,显出一种超脱于明信所知的安静与宁和,像是在春日的风拂过的辰陵之下的层层莽林中,陷入了一场无所顾忌的酣眠。
那实在是太散漫,太自然的姿势了,散漫地有些没心没肺了。
明信沉默片刻,自己按了按额角,抬手将白知秋放在谢无尘腰上的手臂取下来,放回他自己身边,无声一笑。
“快要冬天了,知秋。”
但话音未落,明信就怔住了。
他来石室的本意,本是想碰个运气,尝试了解一下白知秋的情况,以便选择更合适的灵植。可当他握住白知秋手腕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所接触到的,并不是灵魄所特有的虚幻感,而是温凉的血肉。
脉搏轻弱,一下又一下,切切实实存在着。
明信站在原地,彻底失去了反应。
他是想要查探一下能否见到,以便选择更合适的灵植。可当他握住白知秋手腕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所接触到的,并不是灵魄所特有的虚飘飘的感觉,而是温凉的血肉。
脉搏轻弱,切切实实存在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132章长梦
一直以来,明信都觉得,白知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相当相当令长辈头疼的。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太能搞事了,搞起来又疯得很,长辈劝不住,平辈不敢劝,以至于白知秋甚至有些无法无天。
但白知秋的疯至少是有底线的,至少表现出来时候尚且十分可靠且令人信任。再加上这种无法无天,时间一久,就会令其他人下意识对他服从。故而在石室中开始隐隐约约显现出排斥,一副来人不走它就要宰人的模样时,明信根本没有冒下一步的念头的机会,就忙不迭得撤了出去。
他担心自己的贸然惊扰到白知秋,于是也就错过了自己退出石室后,谢无尘竭力扫向门口的视线。
他能够进入石室,其实不是因为白知秋情况好转,而是因为谢无尘醒了。
与明信的惊异不同,谢无尘用了很久,才将自己死死浸没在水底的思绪拨动两分,感知到白知秋的存在。
半年的时间都不够一棵树扎根,何况是灵魄。他没办法从那种不听不闻不知不晓的长梦中挣扎出来,不可避免有些烦躁,唯一存在的感知又被影响,第一反应就是要动手。
那是他唯一能够感知到的世界,绝不可能让任何威胁触及。
明信的行动像是向平静无风的湖面投落了一颗石子,惊起的却是暴雨将临前的狂澜。岸上的人隔着纷乱的联系窥视到了并不明晰的湖面下的眼睛,却不知对于双方而言,都是危险将要到来的警告。
直到其中一方主动退开,另一方的警惕也未消失。直到又有什么动静,在湖底轻轻地拨了一下。
那种动静好像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转眼间便安抚了湖面的涟漪。谢无尘在意识朦胧间伸出手,捞到了重新搭到他身上的手臂,本能搂紧后,才肯放纵自己陷入下一场沉眠。
得亏明信没有看见如此过分的行径,否则,怕是得气得把人强行丢出去。
而谢无尘一睡,又是半年。
其实这样说并不准确,因为过了冬日后,谢无尘是睡睡醒醒的。他清醒的时间很短,多半只来得及在浑噩中确定白知秋的存在。明信让天天瘫在医阁的余寅有事无事多去石室看看,余寅这倒霉孩子老老实实去了半年,愣是一次都没撞到屏障开门的时候,以至于他怀疑明信是太操心白知秋,操心得做了梦。
这话不能跟明信说,会要命;也不能跟秦问声周临风说,会挨打;到最后,余寅思来想去,发现只有每天都在神游天外的夕误,可以体会他这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组织语言组织不出的复杂心情。
很奇怪,但是很合理。
毕竟里面除了明信爱如珍宝的小师兄,还有他生死未卜的小徒弟。而夕误本人,显然对自己徒弟的死活不太关心,主打的就是一个师父不疼师兄不爱风吹雨打自生自灭。
离谱到了一定程度,反而会变得合理。余寅思路清奇,认为鉴于妖师的行事,没有动静就是风平浪静万事大吉。
但是拖得时间太长,余寅那种溜溜达达爱醒不醒的轻松心情还是随着时间推移略微维持不住了。故而,当他捏着一根下下签,以一种欲成大事的鬼鬼祟祟,“委婉”地向夕误提出想同他一道去石室看看时,夕误稍一犹豫,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