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尘闭了下眼睛,半晌,无声弯起唇角。
进了浮州之后,脚程会比在中苍沙洲时更快些。不过一日功夫,未到日落时,已经能够看见远处连绵的群山,一层叠一层,挡住了往更远处去的视线。山头上的边墙与烽火台连成了蜿蜒长线,像匍匐的巨龙背脊。
谢无尘有种恍如隔世的恍惚,他靠着白知秋的肩膀,低声道:“到重郡了。”
过了重郡,就是浮关阙了。
今日天沉,风大。白知秋拢着暖炉,半张脸都快要藏入斗篷。听见谢无尘的话,他抬手将兜帽往下压了压,眯着眼向外扫去。
重郡地方其实很小,北面是数座望楼,南面是城镇。谢无尘对重郡印象不多,毕竟它算是浮州的地盘,是他少可几次来到北函关都未曾停驻过的地方。一定要回忆,他也仅能忆起碉堡上的箭括。后来,现实告诉他,记忆作了祟,那种厚重嵬巍到让人透不过气的碉堡,是属于北函关的。
而北函关后的市贸三城,他只能记得上元时候流动的花灯,无从知晓而今的情况。
只是,重郡似乎并未有他们以为的萧条。而今临近年关,西市的人流不说熙熙攘攘,也是人来人往。在距离浮关阙最近的地方,战败似乎并没有在人们身上留下伤口,也没有带来兵临城下的恐惧。
谢无尘听了几耳朵有事没事的家常与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又想起入浮州前聚集在关下的面黄肌瘦的乞丐,从始至终就没淡下去的疑惑更重了。
关下有设粥棚,甚至有人煮药,由几个士兵守着。他们看过一眼便走了。谢无尘知道,白知秋眼里看得下悲喜,他懂世间该有的悲伤,却极少因此悲哀。
谢无尘心中的疑惑在刚落下脚,被小二叩响门时达到了顶峰。
白知秋刚坐下,调整谢无尘今天新做的阵盘,分不出神,便示意谢无尘去看看。
谁知,谢无尘一开门,便与门外杵着的两个身材健壮的带刀衙役打了个照面。小二跟在一边,弓着腰不住搓手:“客官,我们……”
谢无尘摆摆手,示意无妨。他站在门内,光影正好在他面前画下一条线,于是衙役没看清他蹙起的眉和转瞬即逝的防备,只听见平淡的问话:“二位官爷,寻人?”
两个衙役上下将他扫了个遍,而后兀地向他一拱手,道:“烦请白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我家公子不见外客。”谢无尘抵着门框,不动声色道。
白知秋将一颗灵玉拨转了一个位置,抬眸向门口望去。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屋外三人,但三人看不清他。
两名衙役对上眼神,再一拱手,道:“州府大人请二位至府上叙话。”
“姚州府?”白知秋从后拍拍谢无尘的肩,示意他让开一些。
白知秋卸去了斗篷,乍一眼,容貌惊艳得足矣令人惊诧。他所有的眸光都被长睫敛住,温和无害:“州府大人有邀,自然是该去的。”
“白师兄……”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