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铺散满枕,缠缠绵绵纠葛在一起,几缕不听话的在动作间跑到了颊侧。白知秋伸手,想拂掉唇边的发丝,却被人先一步察觉了动作,将手扣到了背后。
说他还在睡着,白知秋是不信的。
他沉默了一会,冷漠地开了第三次尊口:“谢无尘。”
这一次,谢无尘终于不装死了,低声道:“你很久没歇了。”
这本是极度珍重的一句话,白知秋却险些让他气笑。
大概是白知秋的思路与常人实在是有些差距,换做谢无尘,推心置腹之后连看见那个人都要躲着走几天。白知秋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头一晚的旖旎在一觉后烟消云散,甚至又起了常有的恶劣心思。
“但是,”白知秋微妙一顿,“你抵着我了。”
面前死死搂着他的人忽而一僵。
白知秋如愿以偿达成自己目的,手臂一转,把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丢开,又抬脚踢了下谢无尘小腿,恢复了惯常又轻又倦懒得费劲的嗓音,道:“你先去洗漱,还是我先去?”
谢无尘豁然起身,抄起被子便想将白知秋囫囵裹上。抄了一半,又想起自己在哪,手停在半空,然后愤愤不平地将被子丢下了。
白知秋笑起来。
“你冲我撒什么起床气?”他掀被坐起,看谢无尘理好衣襟,把头发向后耙梳好,问道,“我衣裳呢?”
谢无尘咬着发带,瞥扫一眼,含糊不清道:“我替你拿。”
白知秋颔首,理所当然地坐着等伺候。
等谢无尘给白知秋梳好发备好衣物,将杂七杂八的事情收拾完毕,无视洒扫小厮的目光相携走出留仙楼时,日已高悬了。
留仙楼里昼伏夜出,外面街道却是通宵达旦。夜里开的铺子尚未安静下去,各处早点已经挂上了幡旗。蒸腾的白气从店铺前涌起,飘散到街上,在人面前短暂一悬,消散干净。
谢无尘扣着白知秋的手,在热气扑到面前时,微微眯了眯眸。
那么一瞬间,他没由来地想:无外乎他会在映花幻境中看到白知秋的过往。
杨雨带他来到人间,却忽略了,白知秋并非生而无知无觉。他的降生是被期许的,他来到人世间,本便是为了世间的欢喜。
他不会无动于衷。
白知秋放弃无情道,乃至通天路上回头时候,杨雨又是怎么想的?会后悔曾经将白知秋从世间剥离出来吗?
谢无尘无从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