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亭大师平静地看着她,一双眸无波无澜:“李夫人,小僧是云游至某地,为有缘的施主带一份给故人的福报。如今经书带到了,小僧自当继续行走。”
“你在何处见到此人,此人……”李夫人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净亭大师却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大师出门,正遇上一行人进门。两厢见礼却无人多言。
当晚,顾銛便把净亭大师堵在禅房中,好声好气却不容拒绝地问了两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才回到他们借宿的禅房。
安韶华好不容易哄睡了三个皮猴子,去了半条命。刚要躺下正碰上顾銛回来。“三……”安韶华急急刹住,略思忖一下改了称呼:“有缘人,他……现在何处?”
顾銛看了他一眼,垂头抿了抿嘴说:“你要是怕他做坏事,大可不必。他应该已经死了。”
安韶华颓然跌坐在一边,半晌才说:“怎么死的?”
净亭大师几年前路过一座小镇,遇上一位穷苦的抄经人。这人无妻无子,无父无母,疾病缠身,生活困苦,身边只带着一位老奴,唯一的生计便是为富人家抄经书。曾有人看此人字写得好,邀他做西席,他都拒绝了。只是日夜抄经诵经,过着极清苦的日子。
净亭大师听闻此事,以为此人是有佛缘之人,便上门拜访,想劝度此人皈依佛门,却未能如愿。只因那人的老仆重病咳血,已是药石罔效了。那人不愿扔下将死的老奴,净亭大师便也没有强求,放下一些银钱便离开了。
“大师可曾说过,那有缘人面相几何?”
“出家人眼中,红颜枯骨,怎会记得人样貌。”
“那人……在什么地方?”
“麟郡清江镇。”
安韶华默然不语。久久之后,幽幽地吁出一口气。心里依旧辗转煎熬。
去年夏季麟郡大雨,于七月二日子时末,清江镇堤坝被冲毁,整个镇子于睡梦中被冲刷一空,活下来的十之无一。三皇子若是在清江镇避世,只怕……
“他不是好人。”顾銛忽然说,“他纵容李赞,他草菅人命,他不拿人当人看。他轻贱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他是龙子。”
“那他也不是天……”
安韶华急急掩住顾銛的嘴,怕他说错话。
顾銛推开他的手:“慎言慎言,知道了。”半晌,顾銛抄起顶门棍说:“妈的。心里还是堵得慌。我去练武。”
“祖宗!大半夜的你消停些吧。我给你打水,你泡泡脚发发汗也就好了。”安韶华刚走到门口,衔春不知道从哪里出来,躬身说了什么转身走了。安韶华又坐回顾銛身边,揽着他给他顺气:“若是当日——有缘人没有跑,让人抓住了,送至御前,最大不过是圈禁。富贵闲散度过余生。”安韶华缓缓地说“这些年,他随时都能回到永安京,可是他没有。只怕,他是在自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