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效见名册上方写着“云隐书院”,底下工工整整誊写着两排人名,每一个名字都十分眼熟,不是素有威名的诰命夫人,便是当世有名的才女,想来都是由皇上钦点到云隐书院教授女学生的先生。
卢国公夫人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个。
“卢国公夫人出身颍川大家,家风严正,品行历来端方,后来还曾随卢国公征战沙场,游历四方。无论见识还是魄力,都均非寻常的闺阁弱质所能比拟,由她来担任院长,恐怕再合适不过了。”
吴行知笑道。
蔺效看一眼莫诚,不怪他这么年轻便做到了太常卿,深得皇上器重,此人表面看着直率,其实最会揣摩皇上心思,此次云隐书院重开,皇上最担心的便是康平不服管束,到时候会将书院闹得鸡飞狗跳,所以急需一个能镇压得住康平的人选来担任院长。
而姨母素来德高望重,见识眼界堪比男子,难得还身负一身武艺,行起事来颇有章法,连宫里的妃嫔都对她敬畏有加。让姨母来对付一个顽劣的康平,自然不在话下。
果见皇上满意地点头道:“不错,康平那个性子也就卢国公夫人能辖制得住了,过几日便要开学了,莫再耽搁,你们从速去传朕的话,就说书院里的女学生无论身份高低,只要进了书院便都一视同仁,不管是谁,但凡违犯了书院的章程,均需依照章程惩治,不得通融。”
说毕,又命莫诚将拟好的书院章程拿来看。
太子和吴王一眼便看见章程中写的“晨时起”,忍不住笑道:“这下康平可有得受喽,光‘晨时起’这一条,就够她闹上半天了。”
“她敢!”
皇上绷着脸道,“朕送她去书院读书,是要她去学东西长本事,不是去惯她的公主脾气的。”
蔺效却看到了章程中的“夜间不得外出”,微微一怔,怎么之前未曾想到宵禁这一层,沁瑶身为清虚子的得意徒弟,夜间少不了要跟着师父出去办事,若被困于书院里,往后还如何除妖?看来须得提前替她做好安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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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开学这日,沁瑶一大早便起床了,梳了个朴素不打眼的双鬟髻,头上未点缀首饰,只绕着两边鬟髻系了两根清水蓝色的缎带,底下一对同色穗子,穗子刚好垂落她耳下,兀自随她的动作摆动,分外灵动飘逸。
瞿子誉特意告假半日,亲自送妹妹去书院,瞿氏夫妇也一路随行。
因书院规定每位女学生身边只能带一名侍女,沁瑶便只带了采蘋,主仆俩东西不算多,一辆马车绰绰有余。瞿恩泽却还嫌沁瑶东西实在太多,远远不够精简。他虽性情温煦,骨子里却带着士大夫特有的古板,总觉得女儿既是去书院读书,自该朴实无华,实在不必带这许多随身物品。
一路唠叨不休,直到马车停到书院门口,瞿恩泽下车见到书院其他女学生的排场,这才闭紧嘴巴,再也不说话了。
就见门口马车拥挤如云,哪怕最朴素的学生都至少带了四辆马车,康平公主的物品更是多达十辆马车之多,浩浩荡荡,将个入口处挤了个水泄不通,相形之下,沁瑶的随身物品实在是少得可怜。
倒也无怪这种情况会发生,实是这次女儿得以入选的一众官员中,瞿恩泽是品级最低的一位,排场自然无法跟那些勋贵侯门家的小姐比。
沁瑶浑不在意,下车后四处打量,见书院朱红大门,青檐白墙,占地广阔,气派中带着几分肃穆庄严,一望而知是个适合潜心读书的好地方。
瞿子誉这时也下车了,环视一周,转而看着沁瑶道:“进了书院后,父母哥哥都不在身边,记得莫惹事,当然,也别受欺负。”
这个界限并不容易把握,但他知道沁瑶能做到。
沁瑶笑着应了,道:“哥哥,你放心吧。”
瞿子誉想了想,又将腰间一管玉笛解下递给沁瑶,道:“这笛子是哥哥求了曲隐先生给做的,你如今技艺上仍不够精进,这笛子做得还算精巧,或能帮衬你一二。”
沁瑶听得曲隐先生的大名,眼睛一亮,她知道曲隐先生是当世曲艺大家,擅长做各类乐器,经他做出的乐器无不精妙绝伦,奏曲时余音绕梁。只是这位曲隐先生十分孤傲,性子又懒散,一年不过出产十来柄乐器,每回市面上出现他制的乐器,无不引得世人争抢。
她知道哥哥如今俸禄不多,自来又体恤父母,断不可能一掷千金就为了买根笛子,想来多半是费了不少心思从曲隐先生手里讨得的。
她接过笛子,笑得眼睛成了弯弯的月牙,道:“太谢谢哥哥了。”
瞿子誉见沁瑶如此高兴,微微一笑,仍忍不住嘱咐:“平日里抽空多练练,我听说书院里考核科目中,有一项是曲艺,要想顺利从书院毕业,曲艺这一门是怎么都逃不过去的。”
沁瑶仍只顾把玩笛子,不住点头道:“知道啦。”
瞿陈氏抚了抚沁瑶的脸颊,又替她将平顺得不能在平顺的衣裳理了理,含泪道:“在书院得照顾好自己,别忘了吃饭,不许挑食,有什么想吃的,直管令采蘋给阿娘送信,不管你想吃什么,阿娘都给你做了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