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玖炫耀他家的好伤药,我讨了来,在你这放着。”宋闻棠捏着银匙仔细铺平药膏,“你说这是铡刀划的?”
“是。”
宋闻棠便不吭声,用白布慢慢裹好,将她的手移回去,自己收拾东西,“既伤着,莫沾水。”停一停又道,“你也莫再出去。”
丁灵想一想,“祠堂既已不缺人,我明日便回去了。我瞧近日镇子上的情状,再有个数日说不得便能放开出入。”
宋闻棠点头,“使得,我与你一同走。”
丁灵瞬间反应不过来,“你与我走?为什么?”
“我无处去。”宋闻棠道,“你不是知道么?而且我的命是你救的,日后便只能是你的人。”
丁灵被他石破天惊一段话激得瞌睡都跑了,连连摆手,“什么我的人?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宋闻棠连语调都没有变一下,“救命之恩怎能不报?我既无银钱,又要报恩,只能以身相许。”
丁灵腾地跳起来,“什么以身相许?”
宋闻棠仰起脸看她,慢吞吞道,“以身相许,就是与你为奴,听你使任你差遣——怎么,还有旁的以身相许?”
这个词在这个年代是这个意思?丁灵一滞,可恨书读得少不敢分证,万一人家真是这意思,自己简直反应过度。丁灵坐回去,“那我也用不着。我救你不过是顺手,不论是谁我都会救。你也不必多想,那夜因为是我遇上你,故尔是我救你,换作雷公镇其他的人,一样援手,你总不能不论是谁都与他为奴吧?”
“不论谁救我,我都与他为奴。”宋闻棠偏一偏头,大惑不解的模样,“你为什么不接受?”
丁灵灰头土脸,“我不要奴隶,更不用奴隶。”
“你说错了。”
“什么?”
宋闻棠收好药匣,走去多宝阁放好,“不是所有人都会施以援手。我在那里,是因为染病被人抢了盘缠,又被人从客栈里撵出来。”
丁灵愣住。
“你不收留,我无处可去。”宋闻棠立在灯影暗处,“你若果然不肯,我走也行。”
话说到这种程度,让他走倒跟犯罪一样——丁灵竟无语凝噎,“那你先跟我离开这里,等去南并州,我另寻盘缠给你。”
宋闻棠立时欢喜,“咱们明日走么?”
“使得。”丁灵道,“早走早安心。”
“什么事让你不能安心吗?”
丁灵一滞,“休胡说,没有。”
“那行。”宋闻棠道,“明日我们回去。”便收拾了空钵子,“早点睡觉,安心养伤。”关上门走了。
养伤?丁灵看一眼裹得严实的手腕——确实要赶紧养,再迟一日只怕要痊愈了。她筋疲力竭,沾枕头便睡过去,一夜里乱梦颠倒,一直有人在说话,语意凄惶,如临绝境。丁灵便宽慰他,她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却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如此颠三倒四,忽然自己的声音变得极清晰。她居然在说,“不是你。”
丁灵连忙去辨认对方面貌——眼前人面色苍白,眉目漆黑,唯独唇色艳丽,如涂丹脂,极轻地颤一下,“丁灵。”
丁灵大惊失色,一足踏空便醒了。帷幕漆黑,丁灵撩起帘子探头,木窗外黑沉沉的,看不出时辰,雨居然还没有停。
居然做这种梦——丁灵简直要抑郁,躲着不肯出门,总算外头有宋闻棠维持生计,屋子里每时每刻烧得暖和,三餐送饭。
丁灵龟缩三日,深觉不能再这么下去。振作起来去药房寻宋闻棠。
二人正商量辞行的事,镇守陈百会走来,“姑娘辛苦。”
丁灵站起来,“镇守大安了?”
“老头子早已经无事了,躲懒又多躺了二日。”陈百会笑道,“姑娘回吧,此处有我老头子。”
“我回去也无事,正好相帮镇守。”
“祠堂马上要入许多人,姑娘还是回去吧。”陈百会见她不解,解释,“镇中病人所剩不多,钦差命所有病人往祠堂居住——只封禁祠堂一处。”
丁灵心中一动,“这么说——我可以回南并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