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寂望着那双淡淡的足印,不由有些失落。
这些日子来,楚儿一直在悄悄地跟踪自己,却始终不愿露面。而当他终于如愿取到了卷心竹,她却默不作声地走了。
丁寂的目光忽然落在窗棂前系着的一条柔巾上。清风拂过,它在夜色里轻轻飘动,脉脉传来熟悉的少女幽香。
丁寂心念一动走上前去,小心翼翼从窗棂上解下来,才发现它已被截作两半,正是楚儿用以遮脸的面纱。
丁寂愣了愣,嘴角不觉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丫头——”
他叠起面纱,伸手推开窗户。窗上的积灰簌簌抖落,清冷的月光从屋外照射进来,将他孤单的身影投映在地上。
丁寂握着面纱出了会儿神,喃喃自语道:“她会去了哪里,又为何故意对我避而不见?”
沉默半晌,丁寂微一扬眉振作道:“管他呢,先回东海再说!”
他将面纱仔细收入怀中,身形一跃从窗口纵出,御起仙剑往东方的夜空追去。
这时候,从农舍后的一座草堆里,徐徐站起一位红衣少女,仰首目送着丁寂远去的踪影,久久无语。
她的身材无限姣好,飞瀑般乌黑亮丽的秀发在风中轻轻飘漾,遮掩去半边玉容。
然而就在那张曾经娇艳绝伦的俏脸上,此刻却怵目惊心地纵横着一道道斑驳伤痕,就像是一只完美无瑕的瓷瓶被人粗暴地划破。
天边的那点剑光徐徐在她的眼帘里消失。她透着倔强与骄傲的眸子里,忽地闪过一抹落寞与黯然,悄无声息地漾起晶莹泪光。
她缓缓穿过农舍,走到百年古井边低下了头。
银白色的月光洒散在混浊的井水上,隐约映照出她的面容。
尽管她已不知多少次从铜镜里看过自己毁容的模样,此时此刻,芳心依旧禁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闭起了眼睛。
“啪!”一滴泪珠从眼角溢出,坠落进井里。井水微微泛起一圈涟漪,将她在井中的倒影模糊。
她睁开漆黑如星的明眸,怔怔看着那圈涟漪渐散渐没,低低的声音道:“我这样子,何必再连累他……”
她的玉容上蓦地掠过一丝决绝,娇躯御风腾空,向着与丁寂相反的方向飞去。
风吹干了她脸颊上的泪痕,却无法抚平她心头的痛。
她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但又走得是如此坚定,更不回顾。
久久,久久之后,竟又有一道青色的身影徐徐走到了百年古井旁。
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年轻书生,俊美宛若女子般的面庞,隐隐透着一抹灰暗之色,薄薄的嘴唇总是不经意地轻抿。
他抬起头看了眼将将升至树梢上的弦月,确定村内终于空无一人之后,方自漠然一笑道:“今晚还真是热闹啊。”身形如叶絮飘飞,落入井中。
井水“哗”地乍分,露出下方一道血红色的深渊入口,里头云雾翻滚、寒气森森。
年轻书生丝毫不以为意,有若闲庭散步般向下沉入血渊,驾轻就熟地往前掠去。
渊中的红雾与寒意,较之数月前已经大为减弱,但寻常凡夫俗子仍旧难以靠近。
年轻书生行出一段,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晶石般凝铸的血红色光壁。他伸手在光壁上轻描淡写地一按一抹,掌心登时焕放出一团殷红光芒,倏忽扩散数十倍,幻化作一扇匪夷所思的光门。
年轻书生闪身入内,光门便在他的背后旋即隐没,将滚滚血雾与寒流隔绝于外。
光门内竟是小桥流水,别有洞天,一座美轮美奂的水榭凌于幽蓝色的小潭之上,四周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异常幽静清雅。
年轻书生举步走过小桥,来到水榭门前整了整衣冠,从袖口里取出一支精巧的翡翠珠钗,向着屋中说道:“我回来了。”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