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哼呛血,全身骨头都快散架般发出椎心剧痛,想重新起身已是力不从心。
忽然小蛋听到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咦,他迷迷糊糊地想道:“怎么,是鹤仙人又攻上来了么?”欲要翻身提剑,奈何浑身乏力,连半个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蓦地他的眼前亮起奼紫嫣红的绚光,同时卷涌起一团团炽如熔岩的热风与冰冷透骨的寒流,弹指间充盈了整座太元殿。
雍舆情和容雪枫的身影飘浮在半空中,头顶光雾缭绕、彩烟如霞幻出各自元神,横笛在手吹奏起一阙悠扬婉转的动人古曲。
鹤仙人手提拂尘霍然凝目,一双空洞洞的眼里爆出骇人精芒,却洞穿不过从灵笛中飘散出的绚丽光雾。他的面色瞬即变得阴沉凝重,低缓道:“龙凤呈祥曲——”
雍、容二人恍若未闻,两人的元神神情柔和平静,彷佛悠然沉浸在这天籁般缥缈动听的古乐中,超脱去尘世间所有的烦恼与忧伤。
小蛋翻过身来,躺在冰凉如水的地上,双眼仰望两人元神,静静聆听着那自灵笛中逸出的幽幽古曲,一时忘了身在何处。
鹤仙人只觉心头杀意不断在飞速淡漠,曲中彷似蕴藏着沛然莫御的魔力,令他修炼了六百余年的仙心无从抵御,节节败退。
他赫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意图淹没滚滚涌来的笛声。可无论如何拔高自己的啸音,那空灵缠绵的古曲依旧毫无阻滞地飘进他的耳中,似春风化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去他强大暴戾的气势。
“呜——”鹤仙人的身上遽然迸发出熊熊光焰,将大无妄神功催至巅峰。青铜金丝拂尘光辉万丈“嗤嗤”低响,冉冉腾起淡金色光雾,一双大袖鼓荡如球猎猎飘舞,周身猛地吹刮起一卷澎湃飞旋的金色狂飙。
“断!”他吼声如雷,震得大殿瑟瑟摇颤,每个人心上巨震欲碎。
笛声微微一哑陡转高亢,灵笛光彩爆绽,笛身上一对冰龙火凤横空出世,化作两束霞光翱翔云空,看得人心神俱醉忘了喝采。
鹤仙人身上焕放的金芒亦亮至极点,与青铜金丝拂尘合而为一,犹如一羽舒展云翼滚滚奔流的雪鹤,挟起铺天盖地的狂飙向着雍、容二人轰去。
雍舆情容雪枫视若无睹,心神融入了笛曲,亦融入在浩荡无垠的天地之间,化作流水清风、化作阳春白雪,无忧无惧面对金雷轰顶。
龙吟凤唳,高空中翔舞的冰龙火凤爆闪出圣洁光辉,双双迎向鹤仙人的惊天一击。
“轰——”巨大的撞击声中,众人的脑海无端地恍惚了一下,现出刹那的空白,只感到偌大的空间突然沉沦塌陷,为漫天荡漾渲涌的耀眼光芒吞没,连同着自己的身体一起飘荡向遥远广寒的虚空。
一团焦灼的热浪又卷裹着一团森寒的冰流,似洪水决堤扩散开来,让所有人都在冰火两重天中煎熬沉浮,失去了叫喊的力量。
冰龙火凤碎散成缕缕流光,幻灭在喧嚣飞溅的光澜罡风中。
雍舆情、容雪枫的肉躯不约而同低哼一声,仰头喷出杜鹃花般艳红的血雾。两人的元神扭曲震颤,宛如暴风骤雨中随时可能熄灭的灯烛,被鹤仙人无坚不摧的魔气击得千疮百孔,摇摇晃晃飘零在半空。
不知又过了多久,崩溅的流光将太元殿照得一片通明,不绝于耳的回音一次次捶击震撼着大地。
鹤仙人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凄迷朦胧的光雾里,他的道袍支离破碎,半边身子凝着蓝汪汪的寒冰,半边身子焦黑如炭冒起丝丝黑烟,肌肤上现出横七竖八的伤口,往外汩汩淌出鲜血。
他的面目显得越发狰狞可怖,嘴角的血丝兀自在不断滴淌,眼窟窿似黑夜里的天狼星般忽明忽暗,闪烁着诡异慑人的金色光芒。
他长长地吐出一股赤蓝两色的蒙蒙浊气,找寻到雍舆情与容雪枫的元神,口中爆出一串怨毒刻骨的寒笑,纵身飞袭而上。
雍舆情感到自己身上的真元不停流逝,生命好像即将燃尽的蜡烛般一点一滴地化为火焰,那支手中紧紧攥握的灵笛光华晦暗,笛身上的龙纹几已淡得看不见。
她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缕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空虚,转首望向容雪枫,唇角逸出一抹超脱俗世的淡淡微笑道:“是时候了,师妹……”
容雪枫的心弦不由自主地狠狠一颤,听懂了这位从自己懂事起便朝夕与共的师姐话语中蕴藏的意味。
是啊,是时候了,漫长倥偬的岁月今日终于到了尽头。
犹如一场跋山涉岭的远征,经历过尘世间无数的悲欢离合、喜悦忧伤,不知不觉自己的步履行将踏上彼岸。
只是可惜,自己终究没能完成登上天道巅峰的愿望。
这两百多年来昼夜不歇的潜心修炼,令得她们距离飞升的最后一关仅是咫尺之遥。
倘若不是今天鹤仙人来袭,也许再有三五载,她和师姐便能追随着先贤的足迹,踏入到与日月同辉、与天地不朽的天道极致,挣脱去红尘所有的禁锢,羽化飞升。
她忽地对雍舆情报之以同样恬淡沉静的一笑,伸手握住师姐冰凉的指尖,用尽全身力气紧了紧,像是在作最后的道别。
遮天蔽地的狂飙袭来,鹤仙人狰狞的身影在她的眼帘里迅速扩大。
她缓缓地、缓缓地闭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