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下来,目光没有多少情绪,自山坡之上放眼往下望去。
天光大亮,玉膏城前,密密麻麻的兵马已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严阵以待。
两军对峙,他与对方阵前的将领遥遥对视,缓缓开口:“……娄崖。”
萧琢手中,最后一员大将。
娄崖眯起眼,远远地望了过来。
数载岁月,他两鬓已白,只是脸上依旧阴云密布,神情僵硬,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娄崖不冷不热地笑了声,慢慢道:“沈家的余孽。”
“你一介燕陵的叛徒,投奔了大秦,勾结你身边这位大秦的摄政王,如今又不知悔改,妄图反咬燕陵一口。”
他的嗓音也沙哑难听,令人不舒服,“沈孟枝,你有何脸面再回来?”
沈孟枝的声音冷淡地响起,不咸不淡:“我也要问一问萧琢,他还有何脸面做燕陵的国君?”
他将先王的遗诏拿在手心,未等展开,娄崖的神色已是一变。
“你……!”
沈孟枝神色平静至近乎冷漠,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在这片旷野上清晰地响了起来。
“请娄大人去地下,问一问先王,他本欲传位于谁。”
他说,“问一问祝荆山,萧琢为何要对他斩尽杀绝。”
“问一问我父亲,问一问数年前玉膏死去的士兵和百姓。”
他遽然提高音量,质问声响彻天地。
“——让燕陵亡国的,究竟是谁?!”
军心动荡。
娄崖恨恨咬牙,拔出剑来,森然道:“别听他胡说八道!”
沈孟枝轻笑一声,又随风散了。
“那我就送你去地下。”
他喃喃道,“跪着忏悔吧。”
风从山坡上往下吹。
马蹄声响了起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疾风拍打在脸上,呼啸着刮过耳侧,沈孟枝心中从未如此平静,仿佛他面前的不是黑压压的军队,而是来接他的一乘风。
“如遇强敌,无需惊慌。”
沈恪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
父亲的话语依旧严肃冷静,即使隔了数十年,依旧未曾改变。
他在沈府后院的草地上摆满陶瓷小人,他一边讲,两兄弟一边听。
“首先要做的,”沈恪指了指对面的陶瓷小人,“就是稳定己方,动摇敌方,让敌军自乱阵脚。”
沈孟枝看着内部有所动荡的军队,看着娄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扬起一抹肆意的笑容。
他提起剑,高声道:“杀!”
剑锋出鞘,整齐划一,亮如明昼。
他率先冲进了密密麻麻的敌军防线,一马当先,长剑斩杀出一条血路。
身后有一道马蹄声紧紧跟随,他不需要回头,也知道对方是谁。
沈恪的声音再度响起:“接下来,杀出重围,突破敌人的防守,制造出缺口。”
红色的陶瓷小人被移动到一堆蓝色小人之中,身后的同伴很快也追随过来,将蓝色小人组成的方阵打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
娄崖怒声道:“给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