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沉默了半天,康熙终于开口:“老十三的病情怎么样了?”
听他这么问,我脑子里又出现胡太医卷起十三阿哥裤管那一幕,又想到四阿哥说的那番话,于是低声道:“皇上,十三阿哥的病情很是严重,如若继续在养蜂夹道呆着,只怕那双腿只能是彻底废了。”
默了稍许,康熙伸手重重地拍了两下额头,叹口气:“你先跪安吧。”
我见他放行,心思一阵跳跃,赶紧朝他福了福,逃也似的离开了。身后,似乎又传来他的叹息声,可我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只想念我的床。
一番折腾下来,我回到自己的住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书砚她们怕是已经备好晚饭等着我了,这样想着,还真觉得自己饿了。
推门进了院子,书砚和雪砚没有像往常一样到门口来迎我,心下没来由的起了一阵不安,拖着步子朝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推开房门,一片漆黑,我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吹亮,却被眼睛所见惊得一下子丢掉了手里的火折子。过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摸索着寻回火折子再次吹亮。
透过火折子忽明忽闪的光亮与坐在我正对面的男人对视,那双茶色的眸子里面一贯的平淡如水,却又冷若冰霜。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屋子里?还是在这个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书砚和雪砚又去了哪里?
沉默间,他从凳子上起身缓缓走到我面前,紫色的袍服在昏暗的光影里泛着诡异妖艳的光。在我还处于震惊之中的时候,他已经拿了我手里的火折子去到桌边点亮了蜡烛。
突然的光亮让我有点适应不了,只觉得眼睛酸胀无比,赶紧伸出一只手挡住。
他点了蜡烛把火折子放到桌子上返回我身边,温声细语道:“走,去看看我写的字。”说完就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书桌边。
“九爷……”我想说点什么,却终究只是吐出了这么两个字眼。
我呆呆地看着他拿起放在砚台上的毛笔挥手在宣纸上写下“爱新觉罗。胤禟”这几个字,眼泪瞬间滑落。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他从一旁放着的一摞帖子里拿出一张,然后与他刚才写的那张并排着放到一起,笑着问我:“看看,和老四写的一样不一样。”
我脑子昏昏沉沉,但却还是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直漫上一股酸意,身体软绵绵的似要晕倒,却还是努力咽下嘴里面泛起的苦水,对他说:“九爷,我记得上次你说过,我们似乎没有关系。”
他脸上瞬间改变颜色,却是怒极反笑,把那张写着他名字的宣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冷冷道:“是啊,你和谁学写字,你要救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本就没有关系,本就没有关系……”
看着那抹顷长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口,我心中怅然若失,顿感五内俱焚,眼泪开了闸一般源源不断。捡起他扔到地上的那团纸,把它展开铺平在桌子上,只觉得心都懒得再跳动了。
他不懂,他不懂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是……我又何尝真正的懂过呢……
我站在桌案旁边,大脑一片空白。风透过开着的房门吹进来,凉凉的,不由得伸出双手环抱住自己。
恍惚间,我看到眼前的桌椅板凳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格格……”惊呼声传来。
看着跑进门来的两个熟悉身影,我终于陷入了不可预测的无尽黑暗之中……
眼前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四周的景象,我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躯体一般,在重重白雾里面飘荡着。迷雾尽散,眼前的景象千变万化,竟全部都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画面。
我看到梦里的自己穿着蒙古的衣服被他抱着坐在一架秋千上;我看到自己一边流泪一边吃着一串雪白的棉花糖;我看到自己和他坐在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上,他把一块玉佩挂上我的脖子;我看到自己立在一座断崖边,眼泪奔流;我看见天上飘满五颜六色的孔明灯;我看见自己拿着一把黄金小匕首狠狠在手腕上划下伤口;我看见自己躺在他身边浑身浴血……
睁开眼,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书砚和雪砚泪流满面地坐在床前,见我醒来,两人都不由得合了双手感谢神灵。
我感觉脸上滚烫滚烫的,伸手一摸,一片湿腻,竟然流泪了。
暗自苦笑。也许,那是属于乌雅。笙歌的记忆。我是一个可耻的偷窥者,偷窥着别人的过去,那些我无法企及却向往无比的甜蜜记忆……
梦为何物,独影意识。
“格格。”书砚和雪砚齐齐跪到地上。
我有点惊讶,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哑着嗓子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格格,昨天晚上……”她两个齐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