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诗歌开始苏醒:
灵魂洋溢着抒情的激动,
它颤抖,响动,探索,象在梦中,
最终倾泻出自由的表现来——
一群无形的客人朝我涌来,
是往日的相识,是我幻想的果实。
于是思想在脑中奔腾、澎湃,
轻妙的韵律迎面奔来。
于是手指儿忙着抓笔,笔忙着就纸,
刹那间——诗句就源源不断地涌出……
(引自普希金的秋)
这是对创作的惊人的分析。只有在高度精神振奋的热潮中,才能作出这样的分析。
普希金还有一个特点。他写东西碰到写不下去的地方,便索性跳过去,继续往下写,决不停顿。以后他再回到漏过的地方,但这只是在他称作灵感的那种精神振奋到来的时候。他从来没勉强地唤起灵感。
我看见过盖达尔写作。和作家一般的写作情形完全两样。
当时我们住在麦绍尔森林区一个村子里。盖达尔住在一幢临街的大房子里,而我住在花园深处的一间浴室里。
当时盖达尔正在写鼓手的命运。我们俩讲好从早晨到中午一心一意工作,在这个时间内,彼此决不以钓鱼来诱惑对方。
有一次,我在这间浴室里靠近敞开的窗子写东西。连一页的四分之一还没写完,盖达尔就从那幢大房子里出来了,从我窗前走过,装出极其自由自在且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假装没看见他。盖达尔在花园里踱来踱去,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什么,接着又从我窗前走过,但这一次已经分明要找我麻烦了。他吹着口哨,然后又假装咳嗽。
我不作声。这时盖达尔第三次走过来,怒冲冲地盯了我一眼。我依旧不作声。
盖达尔忍不住了。
“喂,”他说,“别装傻啦!你写东西这么快,扔下一会儿,有什么道理啦。嘿,好一个波波雷金①!我要是也这么写,我早就有一部一百一十八卷头的全集了。”
【①波波雷金(1836—19e1):俄罗斯作家,对时代精神敏感,现察力强。但用自然主义的方法写作,急于概括自己的观察。】
他非常喜欢这个数目。他津津有味地又重复了一遍:“一百一十八卷!一卷也不少!”
“够啦,”我说,“你干脆说吧,你要怎的?”
“要你听听,我想出来一个多么美妙的句子。”
“什么句子?”
“好,你听着:‘受罪啦,老头儿,受罪啦!——乘客们说。’妙不妙?”
“我打哪儿知道!”我回答说。“得看放在那儿,跟什么发生关系?”
盖达尔大为不满。
“‘跟什么发生关系,’‘跟什么发生关系’!”他学着我的语气。“应该跟什么发生关系,就跟什么发生关系!嘿,去你的吧!坐在那儿琢磨你自个儿的文章吧。我可得去把这句话记下来。”
但他没忍了多久。过了二十分钟,他又开始在我窗前走来走去了。
“怎么样,又想出什么了不起的句子来了?”我问。
“喂,”盖达尔说,“从前我只不过是模糊地猜想你是一个放肆的知识分子和一个讽刺家。今天看来果然不错。我感到很悲哀。”
“去去,走开吧!”我说。“咱们好说好商量,别打扰我!”
“了不起,一副拉热奇尼科夫①的架子!”盖达尔说,不过还是走了。
【①拉热奇尼科夫(1792—1869):俄罗斯作家。】
过了五分钟他又回来了,而且老远就对我高声说了一个新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