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周军步兵就顶不住齐国下马骑兵的气势,崩然大溃。
“皇上,情况不妙,我们还是先撤往洛阳!”阿耶焦急地喊道。
宇文邕也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全部脱掉铠甲,轻装上阵,一时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握紧了手中的刀,一口气砍倒了两个人,刀影飞快地闪动,那两人犹如稻草一样被砍成好几段。
“撤回洛阳!”他望了一眼不远处那张恍若修罗的面具,恨恨吐出了四个字。
长恭一剑撂倒了几人,忽听有人叫了一声,“那不是周国的皇帝吗!”她心里一惊,循声望去,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背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不过此时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提剑斩杀了几个人,突出重围,冲向马上的宇文邕。
“噗!”一个齐国士兵被宇文邕的刀穿胸而过,可却使他无法顾得上身后的另一刀,敏捷地向后退,长刀却被另一把从斜地里伸出的长剑砍成了两截。
“该死。”他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声,然后,他听到了周围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他的心里微微一惊,立刻意识到这把长剑的主人是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比地狱修罗更加恐怖的面具,毫不掩饰的凌厉杀气正从那面具下喷薄而出……
长恭在看清那张脸的一刹那,全身顿时僵在了那里,瞳孔顿时倏的放大,突如其来的震惊几乎让她完全无法思考……
那是怎样一个凝固的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变得透明了,就连风的声音都静止下来。
弥罗……弥罗竟然就是宇文邕……他竟然就是周国的皇帝……一切一切关于他的记忆仿佛是一把钝刃重重划过她的脑海,发出毫无起伏的摩擦声响,沉闷而顿重,无法辨别。
一声夹裹着杀气的刀风将她发懵的思绪拉回,她不假思索的挡了一下,这才留意到宇文邕已经夺了另一把刀袭向了她。手臂上蓦的一痛,温热的液体轻盈滑过手掌,汇成一股细流顺着指尖不断滴落,鲜红色的液滴坠落在地面上,发出微响,好像雨滴坠入平静的湖面。
“长恭!”恒伽见她表现地如此失常,不由吃了一惊,连忙策马赶了过来,刚和宇文邕打了一个照面,顿时也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也立刻明白了长恭失态的原因。
那个突厥的求婚使者居然就是周国的皇帝!
“又见面了。”宇文邕冲着他笑了笑,那平静的神情就好像在突厥遇见时一般。
恒伽也挽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皇帝本人去突厥求亲,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话音刚落,两个人的刀笼罩着凌厉的气息撞击在了一起,几个回合之后,宇文邕找准了一个空档,逼退了恒伽一步,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别忘了代你的妹妹问好。”趁着恒伽微微分神的刹那,他迅速地策马向着洛阳的方向而去……
“长恭,你……”恒伽的目光停留在她手臂上的伤口上,飞快掠过了一丝心疼。
“恒伽,我率领五百精骑赶往金墉城!你和段将军随后接应,一切按原来的计划行动!”她忽然开口道。
恒伽望向了她,那张面具掩盖了她的一切表情。
长恭没再说什么,纵上战马,率领五百精骑,一路追杀逃跑的周军,朝洛阳方向奔去。狂风猛烈地抽打着地面,战旗在风中烈烈作响,她一马当先带领着她的士兵们。就像剑,就像火焰……五百红袍的铁骑,如一股红色的怒潮,在“四合如黑云”的周军重阵里席卷而过,在密密层层的包围圈中,在她面前,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全部被劈开,血肉模糊的尸体抛了一路。他们的人数在减少,但是他们在前进。踏着敌人的尸体,她一直冲到了被重重围困的洛阳金墉城下。
洛阳被周军围困多日,城上齐国的守军,也不清楚来者到底是什么人,任凭长恭的手下人高叫,就是闭门不纳。
无奈之下,长恭只好在夕阳余辉里摘下了密不透风的面具。汗水顺着她因激烈战斗而潮红的面颊淌下来,光洁的额头上一双挑飞入鬓的秀眉,夜色般深黑的瞳孔在夕阳里沉淀着纯金的光晕,仿佛是石刻中斗神与飞天之间的绝世容颜。
天上人间,再无此绝色。
四下俱寂,万籁无声,她仿佛一个人站在天地之间,几乎听得到自己身体里血液流淌的声音。而周围那些能看到她容貌的人,似乎全都在一瞬间陷入了这令人惊叹的美丽之中。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也看到了这张绝世又熟悉的容颜。
宇文邕手上的马鞭已经悄然落地,那一瞬,金墉城外,万事万物,全化为尘埃灰烬。
当奢望与现实,爱与奇迹,在最意料不到的时刻,竟然不可思议地契合与重叠,他的心,从狂跳不已到骤然停止,他的血,从奔流不息到瞬间凝固。
那是她,却又不是她。
那一直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女子竟然……
那赫赫有名的兰陵王,竟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