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蚌吃饱了,她拖着清玄去了容尘子的房间,硬说里面有老鼠。清玄进了房,河蚌将容尘子的八卦镜塞到他手里,什么也没说。
清玄一脸莫名其妙:“给我这个做什么?”
正在这时容尘子走了进来,十月末的阳光还带着秋日的清朗,他的影子在地上毫无异样。河蚌干笑着扑上前去:“知观。”
“容尘子”竟也伸手接住她,河蚌将他绕了个圈儿,让他背对着清玄。清玄摇头,正要将八卦镜放回去,突然神色大变,随后嘴唇发白,全身乱抖。河蚌不停地瞪他,他终于静下心来,恭身出了房门。
容尘子坐在榻上,盘着腿看河蚌。河蚌笑得很憨厚:“知观,你今天不念经呀?”
“你希望我去念经?”
他的声音同容尘子也毫无二致,却突然靠过来,那姿态仿佛全身的骨头都不存在一样,“真不像以往的你啊。”
河蚌正欲躲开,突然外面清玄带了诸小道士闯进来,还手持收妖的法器。河蚌大骂一声,突然凝目望着眼前“容尘子”的眼睛,她的笑容甜美如蜜酒,“知观。”
“容尘子”目中的光芒像被她的眼睛吸了进去,他的神情变得呆滞,似乎一举一动都极为艰难。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波光粼粼,如千顷碧海般浩瀚。
河蚌望定他,右手伸至背后,向门口的小道士们打手式——走!
小道士们只有看清玄,清玄也觉得房中氛围怪异,但光天化日之下,道观清修之所,岂惧妖怪?更何况他们若是走了,大河蚌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办?
想罢,他立刻从乾坤袋里取了一张驱魔符,往桃木剑上一穿,一剑直刺那妖怪心脏。妖怪顶着容尘子的面貌,他第一剑还是有些手软,未用全力。
但剑一出,如同刺入泥沼,全完受力之处。他全力施为,却见那剑缓缓没入容尘子体内,伤口合拢,全无异状。而这一击也唤醒了这个被河蚌摄魂术所压制的妖怪,他怒目圆瞪,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内修的神识所压制。
河蚌自然感觉到他的反抗,那感觉不像是妖,却也不是人。她缓缓展颜,诸小道士未正视她都觉得神色恍惚,那白衣上仿佛开得出花,花影重叠、碎雪飞扬,那姿容摄人魂魄。
这东西安静了一阵,似乎想同河蚌耗灵力。但许久之后又开始挣扎——河蚌的灵力似乎无休无止,这一眼对望,久久无果。河蚌弯了弯指头,清玄突然反应过来,一声清喝:“搬水,快去搬水!”
诸小道士虽然不解,但仍是去了膳堂,很快挑了几担水过来。清水满满地放在河蚌身边,河蚌身边漾开一道水纹,衣裙渐渐泛出蓝光,那怪物目中却似乎要迸出血来。
又过了一刻,河蚌缓缓结了个手印,她的动作也很迟缓,但那个怪物却似乎已经不能自控。身边的水凝成了冰锥,河蚌缓缓摊开掌心,一颗粉色的珍珠流光般没入冰棱深处。
河蚌咬紧银牙,齿边已经现了些许血痕,但都是咬伤所致,并无大碍。她努力聚气,冰棱如箭,呼啸着直接没入怪物的身体。极痛之下,怪物的摄魂术也倏然解开。
河蚌素手微扬,轻飘飘地往后一退,连带着小道士都被一股轻柔的力量卷出了容尘子的卧房。
秋末的阳光稀薄得近乎没有颜色,大雁十来只在天际盘旋而过,天高云淡。
那怪物突然发起狂来,双手长出黑色的利爪,它用力地扒拉自己的皮,不多时全身上下就被它挠得鲜血淋漓。人皮被撕开,露出下面一个尖尖的头颅,外形像蛇头,却又比蛇大上太多,且嘴里上下三颗毒牙。河蚌突然就明白——方才八卦镜里看到的,只怕是它吃下去的食物。
蛇的恶习只咽不嚼,那东西死后不久,魂魄未离,是以会被八卦镜照出来。
这蛇首人身的怪物凄厉地吼叫了一声,有点像铁器互相摩擦时的刺耳声响。激得河蚌周围的水纹四散开来,大河蚌步步后退,这东西看起来很吓人,她鸡蛋一样脆弱的身体,实在不能与之硬拼。
而经过方才一番较量,那东西似也看出河蚌壳硬,不好啃,转而便走向了小道士。清玄点了七个师弟临时组成了一个四象法阵。但任何法器打在这怪物身上皆不奏效。
它的皮会吸食所有的兵器、符录,不管是制妖还是制鬼的符法,对它通通无效。这一个来回,清灵就被它那一张大嘴叼在嘴里了。清灵死命挣扎,但像是陷入沼泽、流沙一般,不过片刻便看不见影子了。
也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怪物身上人的腔子像汽球一样被撑裂,露出一条粗壮的蛇身,身上还裹着血色的粘液。河蚌缓缓往后退,见师弟被吞噬,众小道士目眦欲裂,那蛇破体之后,额间突然又开一眼,腥红中透出莫名的阴邪。
此眼一开,本来稀薄的阳光更是顷刻不见,连风中都带着腥躁之气。众小道士莫名有些手抖,这蛇却看向河蚌,它吐着血红的信子,似乎对刚才被河蚌压制的败状极度不满。
河蚌年头久,见过的妖物无数,但这样以人形为卵的东西她是真没印象。见它腹中还似有物在移动,河蚌一把抓过清贞:“想不想救清灵?”
清贞连连点头:“想!”
河蚌避开那蛇中间的阴眼:“那你过去让你吞,去!”
容尘子教出来的徒弟果然都正直,一听这话,清贞几乎义不容辞地就上得前去。眼看那三眼蛇正要扑到他身上,清玄一把揪出清韵:“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