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双手紧捂住嘴,整个人哆嗦得不成样子,却拼命忍着,不敢哭出声。
灼烈的阳光透过帐篷卷起的帘子,将里面照得格外亮堂,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僵若泥塑。
虽磕到了头,但若梨不曾失去神智,所以即使难以置信,她还是咬紧唇瓣,拼命忍着处在崩溃边缘的痛苦哽咽,哑声问:“我,是看不见了吗……?”
“姑娘,不会的,不会的,我再去寻御医……”
春枝不忍再看少女氤氲起泪光,却没了一丝神采的眼眸,她哭着摇头,转身就跑。
不到一炷香,张院判,以及另外两名御医便提着箱子匆匆入帐。
他们向仍然伫立在门口的父子问安后,便快步走到床边,将肩上的药箱放下,给她切脉。
最先有所动作的是裴行慎,他来到桌前坐下,沉着脸拿起水壶,倒了杯凉透了的白水,一饮而尽。
时间一点点过去,三个御医轮番诊断后,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裴行慎眼底的戾气越发汹涌,甚至溢出了杀意。
当这视线落在裴屿舟身上时,他猛地一个激灵,彻底回过神。
下意识与父亲对视,少年没有因他的神色而恐惧,可他的呼吸却变得艰难,心“砰咚砰咚”地撞个不停,回音缠绕,甚至有几分反胃。
明明不曾生病,但裴屿舟此刻正清醒地在从未有过的痛苦中煎熬着。
他紧紧地看着床帐后,被子里凸出的那抹动也不动,仿佛又没了生机的纤细身影,即使越发难受,视线也没移开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张院判和另两位御医方才起身整理药箱,无声地离开。
脸上的神色让人的心凉了大半截。
裴屿舟留了下来,裴行慎则跟着他们出去,听取结果。
“可有痊愈的可能?”
四人离开帐篷一段距离后,男人方才停下,双手负于身后,沉声询问。
轻叹口气,张院判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苍老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怜悯,以及身为医者,却无可奈何的无力:“她的脉象实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心中积郁,又遭外力冲撞……如今我只能给她开副调理的方子,服用一月若仍不见效,只怕,复明难矣。”
最后四个字落入耳中时,裴行慎的瞳孔微缩,身后的手紧得隐隐作响,又骤然松开,指尖垂落,透着几分无人可察颓然。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长公主奢华的营帐。
背影挺拔,却又渗着让人心惊胆战的杀气。
“你先出去。”
而帐内,一直沉默的少年开了口,声音却嘶哑得厉害,像是久未饮水休息。
守在床畔的春枝只用余光扫他一眼,便又看向遍体鳞伤的若梨。
静默片刻,才将那些堵在嗓子眼的,僭越的指责话语通通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