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了痛处的明尊霍然变色,却在下一秒冷静下来:“可惜这里是明教,姜族,早已经不存在了。”
奔跑中的姜遗墨在靠近台阶的一刻回头看去,一袭黑袍的明尊迦楼厄执刀而立,一半的身子隐在阴影之中,仿佛有些什么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他眯起眼睛看了对面昔日的好友一眼,左手微不可查地抬起,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
“小心!”姜遗墨忽然大声喊道。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从他袖中射出数十支尖锐的银针,针尖淬满了浓烈的毒液。如果躲闪不及,只怕会顷刻毙命。
姜阙神色微变,眼里蕴着的温和已经转为凌厉。
蓦地一柄长剑从侧旁刺出,带起的剑气将银针全数挡下。姜阙惊讶回头,看向剑的主人。
“寒月护法?”已有人代替他作了回答。迦楼厄看着这个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下属,脸色铁青,语气生硬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
☆、永夜(2)
这天晚上的雪似乎下得格外大,像是在掩盖什么,瞬间覆盖大地。所有埋藏其下的罪恶贪婪慢慢冷却在雪中,成为积雪终年不化的昆仑为数不多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天的明教祭坛上发生了什么,一如当年商玄的突然死亡,一如圣女诉河的凭空消失。
而从诉河消失的那一刻开始,有些东西,就早已注定。
就像那天他占卜的大凶之卦——“你会失去很多东西。”他对漫不经心的少女如是说道。
然而他忘了给自己算一卦,同样失去很多东西的人,不只有诉河。
多年后的姜阙仍旧记得明教墨色的夜空和清冷的月光,记得那场下得纷纷扬扬似乎永不停歇的大雪,还有祭坛上纠缠的刀剑,以及胸腔中迸发的愤怒和惊惧。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以那样的方式见到诉河。
“哈!想不到吗?”祭坛上的明赤筱冷笑,“原来还有明尊迦楼厄想不到的事情呢!”
“你是为了……”他本是想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连商玄的死因都不足以令她叛变,此时却站在这里与自己刀剑相向。末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为了诉河?”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姜阙只觉得一时的热血都冷在了风雪之中。他恨不得立刻抓住对面的人向他逼问诉河的下落,可是狡黠如迦楼厄,又怎会轻易让他得到答案?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在哪里?”
“我说过,仪式结束,你就会见到你想见的人。可是……”他望向远处的姜遗墨,“看来你还是不想见她。”
姜阙向前走了两步,沉声:“即便姜族灭亡,我也是姜族的大祭司。你灭了姜族,又带走诉河,你认为,我会把蓂荚草交给你吗?”
“那么……”泣魂在姜阙眼前放出奇异的光彩,“我便如你所愿。”
然而他长刀伸出的刹那却向姜遗墨直掠而去。他完全不在意明赤筱和姜阙的阻拦,即便刚才和姜阙的争斗已然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他嘴角勾出诡异的微笑,左手抛出的暗器击中了雪地上的几个方位——姜阙听到“隆隆”的声响,似乎是什么机关被悄然打开。
祭坛的地面訇然中开,原本该是巨石垒砌的祭坛,下面竟然另有一重空间!
漫天的大雪涌入祭坛中央那个漆黑的空洞,白衣祭司静立一旁,拧眉沉思。
这空间竟然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紧迫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在那里,但是他却一无所知。
“你会见到她的。”远处的明尊微笑。
话音刚落,一袭红衫毫无预兆地自黑色暗室中腾空而上,而后失去了力气般地重重向地面落下。
“诉河!”红色身影出现的瞬间他就认出了那人,心里的紧迫感愈甚,多日的奔波似乎都有了结果。他指尖流光转动,内息聚起的屏障格开了迦楼厄趁机击出的一掌,同时空气有短暂凝滞,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式名为刹那。
曾经也是在祭坛上,他用刹那救下了诉河,如今在同样的地方,他接下了迅速下落的女子。
他慌忙低头去看,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他却在看到她的一刻陡然一惊。
怀中这个发丝如雪、皱纹深刻、形容枯槁的老妇,又哪里是什么诉河?可是她又分明就是诉河。即使是从温婉明丽的少女变为了垂垂老矣的老妇,她的眼神始终没有变。姜阙一直记得她的眼睛,明亮如午夜大漠漆黑夜空中高悬的那一颗颗星子,璀璨夺目,又如昆仑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珂雪,纯洁无暇。那里有他数十年来一直追求而未得到的东西。
姜遗墨今天提到过的那个奇怪的人,原来是她。当时之所以会有那样强烈的预感,也是因为她吧。
然而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诉河……我是姜阙。”
嘶哑的声音从喉咙发出,他只生怕她认不出他,他急切地想要知道他们分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变成这样,会让她几乎从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