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物质上,我们从未存在过。”他低笑着摆摆手,纯然自傲的态度,“所以,我说我们是最接近诸海之神的种族,无所不在的不存在者。荒神同样是立于彼方而散于现世。事实上,我们也可以称神……”
格泰拉吓得魂飞魄散,他从未想到如此“不敬”的言语会从大长老嘴里说出,看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显然这念头隐藏在他心里很久了。
大长老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对方:“怕什么!我们孵化血肉之卵那么久,你还不明白我们神圣的目的吗!”
想到那颗恐怖的卵,格泰拉心定了定,他确实早就怀疑了,只是对这位归一会的实权者畏惧已久,只敢暗自惊疑,这会儿才骤然被他的坦白吓坏。
“尊敬的※▼﹡⊕。”他决定用那个古怪的称谓称呼眼前一下子陌生的同僚,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我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恕我鲁钝,看不清前路。”
大长老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似乎跌入了许多个自己也无法把握的过去片断。
“我一直很想了解教皇和白银女王的母族,负宇宙最原初的星云一族,据说那个种族天生能拨弄宇宙之弦,赋予诸神‘灵识’,奇妙无比,高贵无瑕。可惜,连人类中寿命最悠久的时计者塞亚也不知道。”大长老深以为憾地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与自己有关的定点,“我族……维内陀拉是最像星云一族的种族,白银女王的本意应该是光复先族的意志。但是,她不过是个杂交的后代,不能做到。”不屑的语气连乌拉拉、和她同族的克拉姆也一并鄙视了,旁听的格泰拉还不能反对。
“我族的寿命很短促,但依附于物质可以永生,这是尖晶石议会的成员永远不替换的由来。瓦拉那个后来的杂种不算。”瞥见格泰拉惴惴不安的表情,大长老微笑,“你是原生种,和瓦拉不同。那个被机械皇帝杀掉的废物只是求来一颗‘圣种’,可笑他还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吞噬,留下的只有空洞的仇恨和嫉妒。”
“那为什么我……”
“失忆?”
“……是。”
大长老脸上显出深沉的怨愤,太过漫长的情绪从每个毛孔渗透出来,让他看起来像个黑暗里腐朽了太久的亡灵。
“这就是肉体不完美的地方!作为我们这完美种族的容器,它实在太丑陋,太弱小!”
挥动的袍袖扬起腥风,那是沉淀了亿万年的血腥气息,中人欲呕,伴随着扭曲的欲念。
“荒神是至高,是唯一。这不是一句口号,我族的复兴之路就在其中。当年,因为找不到足够的优质附体,我族的族长决定成立一个小小的教会,保留最后的文明之芽,传承种族的柴薪,就是我们,归一会。我们被后来者超越,那些肮脏的、数典忘祖的小虫子,明明是因为我们播撒在他们身上的‘圣灵’才获得智慧的种子,得到启迪,发展文明,却遗忘了自己的灵魂来源,忘了自己的本来面貌,除了一本文明史,谁也不记得!神话是建立在血与火的残酷之上,所以我让他们记得!”
格泰拉听得专注,终于明白归一会传播毁灭教义的由来,问道:“那我们为什么不宣扬教会的强大和正统,而是借荒神之名?”大长老看了看他,眼中透出深意:“因为一个预言。”
“预言!?”格泰拉大吃一惊,观星者依宁格尔是他们精心培育的预言者,和荒神奈亚托鲁最契合的神职者,但挖掘她是在三千多年前,距离归一会成立太远,显然不可能是她。
“是的,我族最后一位纯灵长老看到过去、现在与未来,所作出的预言。”大长老此刻的神情语调充满狂热的意味,“‘还有最后一个活着的神,从旧日,如期来到人间。或带来秩序,或创造秩序。’”
格泰拉脸上一片迷茫,他不知道这个预言是什么意思,是说荒神必定会降临吗?为什么只有一个活着的神?难道是说吞食了荒神还存活的教皇?不,半神不同于全神,不能称作神。「或带来秩序,或创造秩序」倒很好理解,就是归一会灭世重生的思想。
只有毁灭,能得到完美的再生。
“这是个真实的预言,因为纯灵化的我族,能够看见弦,宇宙的命运,荒神的轨迹。可惜——”大长老幽幽叹了口长气,“我看不到祖先的世界了。”
“那么尊敬的※▼﹡⊕。”格泰拉好奇心大起,“我们要怎么实践祖先的旨意?”大长老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是祖先的旨意,是我们共同的意思,你还没明白我族的本质,我们是灵的共生意识,通过全灵的统合达到至纯的净化,这些肮脏不完美的肉体,我们迟早会舍弃,这个背信弃义的世界,我们也会让它归于神罚。”
二长老也没有反感这番话,好像大长老说的就是他灵魂的心声,本能突如其来,又不可抗拒,这也是大长老信任他的原因,尖晶石议会在灵魂上是个共同体。
“我再说得明白点,你的记忆丧失很多。血肉之卵是为了造出能够容纳我们全灵的完美容器,所以需要那么多优质的素材,可惜没有得到白银女王的尸体。”
格泰拉知道所谓的素材就是历代大主教、宇宙中的强大生物、还有遗民中的佼佼者,当然最好是教皇和白银女王那种等级的强者,可是大长老接下来所说的话还是吓了他一大跳。
“最终,血肉之卵会迎来那位旧日的神。这既是我们的预言,也是我们的教义。”大长老挥了挥袖子,“你恐慌什么,荒神是一切邪恶、秘仪的源头,我们早已探询到神的本意。恶意来自于神,荒神就是最大的邪恶。行恶是神指引我们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