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第一抹晨曦穿透层层雾气,照射在圣白的都市上。
这一天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早晨的瑞泰尔空气清新,洁净街道两旁的圣香木散发出幽逸醉人的香味。
卧室里,清脆的铃铛声打破沉寂,毛色亮丽的红色小猫从床头跳下来,前爪拍打安睡的青年:“混蛋,把我尾巴上的铃解开!”
坐起的人衣着有点凌乱,却服饰整齐,随时会旅行的样子,拍拍有些昏沉的额头。
“唉,有时真想睡死算了。”他咕哝了一声。
多莉雅抬头,其他人肯定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虚无又沉寂,眷恋又深沉。
“梦见克拉姆了?”
塞亚默然,屈起一边膝盖,下颌抵着,有时会无端的惶恐,再缱绻的目光,在宇宙的距离回首望去也是一片虚空。
反而不及梦里那人的映像深刻。
多莉雅才不管,打破他的贤者时间,两爪直挠:“该死的你,把这铃铛解开!”老是恶作剧,他几岁了?
黑发青年绽开恶劣的笑容,用温柔的手势抽开缎带,然后把铃铛挂到她脖子上。
一人一猫闹腾了一会儿,结伴去餐厅。
当艾娜和伊恩在门口松开牵着的手,走进餐厅,塞亚已经给多莉雅倒好了牛奶,悠闲地品尝自己的早点。
红色的小猫在黑发的青年身边自在地舔食牛奶,像是自成一个世界。艾娜微微怔忡,随即对这个司空见惯的景象不萦于怀,快活地跳过去:“哥哥,今天我们上街逛逛吧?”
“好啊,小仓鼠。”塞亚笑眯眯地道。
昨天的会议,梅塞德丝下了最后通牒,勒令斯夏政府三天内清除所有生物科技的成果。虽然塞亚认为夜长梦多,既然不留余地就索性由瑞泰尔直接插手,当场解决这件事,不过,他也没有反驳梅塞德丝的决定。
而罗切斯特行动失败,自会撤退得干干净净,不会画蛇添足。
接下来的确可以放松一下。
伊恩不意外友人面前摆着一杯石榴般晶莹红润的葡萄酒,通常喜欢独自喝酒的人总是有苦闷的心结,塞亚脸上却没有苦闷,知性英俊的面容平静而内敛,眼睛十分明亮,像盛着满天星辰,又比星辰更灼热灿烂。
丽萨和盖亚相继进来,打着哈欠,旅居各地最大的问题就是时差,伊恩和艾娜体质提升,已经不用进食和睡眠,自然能适应。塞亚,却估计是彻底习惯了。
“哥哥。”切开自己的巧克力蛋糕时,艾娜问起,“你的右眼是治好了吗?”她知道兄长的右眼因为飞机事故失明,塞亚显然这只眼睛看得见,以前她不知如何对失忆的兄长开口,这会儿气氛融洽,顺口问了出来。
塞亚端着杯子的手一顿,轻晃的酒面散发出黑加仑、李子、黑醋栗混合的复杂香气,他鬼使神差地道:“嗯,克拉姆的功劳。”
“哦。”闻言,艾娜露出喜悦之色,接着听到的话令她噎了一记。
“当年,他挖出我一只眼睛,又铸造了一颗嵌进去。”
塞亚捂着右眼,那种宛如烧红的铁水灌入胸腑的烧灼耻辱感,至今无法或忘。
比起这个,他更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个金发的教皇所说的一席话——
「你的眼睛是灰水蓝,这不好,像想哭的天空,它们应该是深灰色,钢铁般的颜色。」
克拉姆怎么会做这种事!?伊恩和艾娜交换惊怒的视线,丽萨和盖亚也惊愕至极。
因为这件事,艾娜逛街也没了兴致,一路怒火滔天,只想冲到星云帝国质问原本以为是兄嫂的克拉姆。
她勉强能想到的答案,是克拉姆采取了脱线的手术治疗。可是这个行为的严重性,已经不是脱线能够解释的了!
“哥哥,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好?”终于忍不住,艾娜气恼地问道。塞亚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了解克拉姆,他任性又蛮横,固执又自大,喜欢你就对你千好万好,这种‘好’有时很残酷。他的心意太强韧,自己都没法改变,所以伤到人也没有自觉。”
“他可不是人类啊。”
艾娜等人沉默下来,第一次意识到过去没发觉的差别。
“可是……我觉得克拉姆没有那么任性?”伊恩困难地问,在他印象里,那个朋友明朗又真挚,柔软又可爱。
塞亚重重一哼:“不是有磨合的么,刚认识他那会儿,我恨不得挖出他两只眼睛,嘴巴里灌进石胶(众人嘴角抽了抽)。要不是沙门介绍,对他推崇备至,我根本不想理他。最恶心人的,他看到我,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讨厌他。后来知道他是什么鬼玩意儿,就慢慢包容了,不过我还是踢了他有两千年之久(众人再次嘴角抽搐)。这当中,我发觉他没法生气,所以,对残疾人,我们总要比较爱护,不是么?”
艾娜弱弱地道:“嗯,哥哥。”
黑发青年走在街上,颀长身躯沉稳而坚定,众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一如既往,这样的感觉没有不满,反而安心如身处避风港。
“克拉姆不是缺心眼,是实心眼,加脑子缺线。”塞亚静静地道,“我不想改变他,他不是人类,但他是个不错的家伙。这样的君王,避开就是了。但是当了朋友,我已经强迫他改变了。而成了爱人,他也为我改变。”
他如今发现,在这场漫长尖锐,最终互相接受的爱恋中,他不知不觉在克拉姆面前流露出暴躁乖戾的本性,而克拉姆却慢慢收敛了自己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