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含哀伤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殿堂内,伊恩等人不禁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忧伤。
圣白之都,在这个漆黑的宇宙,被反衬得孤独又寂寞。
“当年,你给我讲过许多故事,其中有一个叫炽天使的幻想种族,现在我感觉族人就憋着这股火焰。我一直引导他们,守护善意,激发那微小的文明火苗,而不是一味的厌弃,嫉恶如仇。毕竟,这个宇宙没有完全邪恶的生物存在。”
塞亚早有同感,不过明面上,还是要安慰女儿:“你不用太担心,大不了多制造几个会议桌来掀,把那些不识相的家伙想像成沙袋痛揍,就是辛苦你继续当树洞了,在发泄上,白石议会才是真心管用。”说着,他不禁心疼,梅塞德丝是最高执政官,她本身不能够迷惘,必须明确种族的走向,他也不能帮她分担这种责任。
梅塞德丝扑哧一笑,容色开朗了起来。
客房舒适又华贵,瑞泰尔人端严却不迂腐,不怠慢贵客是礼节。当然,吃喝住行是待遇,公款享受什么是免谈。
艾娜和伊恩一向轮流守夜,可是在这个地方,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从窗子往外看,庞大的城市尽收眼底,街灯闪烁其间,好像大地变成了天幕,灯火变成了星光。这是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只在梦中的情景。
心绪随着夜色弥漫,胸口像破了个大洞再也合不起来,艾娜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对男友道:“我先去洗澡,今晚我们就放心睡吧?”
“好啊。”伊恩正在专心看一本汽车杂志。
铃兰吊灯浅浅的奶黄色灯光柔和地洒满了整间卧房,金发少女先一步入睡,那几近窒息的压迫感伴随纷飞紊乱的思绪再度侵蚀,只要想到失去的故乡,她的心口就一再窒闷刺痛。
梦中,她感到自己在一片空虚的汪洋中下坠,堕入无底深渊。
钢铁、电路、机油、皮革、人体烧焦的臭气混合着冰冷的潮水气息,那是地狱的味道。
她听到撕心裂肺的沙哑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自己在哭,她转头找爸爸妈妈,可是他们扭曲的样子那么陌生,她本能地感到某种可怕又不祥的预兆,只能推搡眼前唯一还有体温的亲人。
「哥哥,哥哥……」她含糊不清地呼唤,哭得小脸糊成一团,紧紧抱着她的男孩半边脸全是血,陷入了昏迷,过了一会儿才张开眼,一只眼睛在污血中完全失去了光彩,另一只瞳孔却完整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哇啊——」女孩委屈地大哭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伤心,惊恐却在这个怀抱中平息下来。
抬头的男孩看清父母,抖了抖,眼里翻滚着汹涌的情绪,死死咬住牙,看到大哭不止的妹妹,自责地将她搂进胸怀。
「没事的,小弥,没事的。」他搂住她,不让她往后看,「哥哥在这里,不要怕……」
艾娜浑身发冷地醒来,满脸泪痕地坐在床上,胸前金瀑般的秀发让她清醒了一些。
“路弥?”伊恩如今的警觉不同于过去,翻了个身,看到女友的样子,惊讶地爬起来,“你怎么了?!”
这是第一次,他看到路弥流泪的样子,连他被种下神约痛得死去活来那次,路弥也没有这么失态。
“做梦了啦。”金发少女有些丢脸地用手背抹了抹脸,在梦的最后,她被吓醒了过来。小时候不懂,后来意识到“死”的含义,就是满满的后怕。那个时候如果连哥哥也死了,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什么梦?”伊恩柔声道。犹豫了一下,艾娜将幼时的情景和盘托出。
褐发少年心下震惊,他知道女友的双亲在她六岁就飞机失事去世了,却没想到路弥和路凯当时也在飞机上,亲眼目睹了父母的尸体,整架客机死伤满目的情景,路凯还失去了右眼。
现在他理解了这对兄妹那超越了普通亲人的感情,相依为命的羁绊。
显然,噩梦带来的余怖使艾娜心情难安,别扭了一会儿,借口道:“我去看看哥哥,他搞不好又抽烟了。”说着,跳下床,一溜烟跑出房间。
虽然能够体谅,伊恩还是免不了叹口气。
什么时候,他也能成为路弥依赖的港湾。
塞亚的客房就在隔壁,但他不在里面,艾娜不意外地在连接庭院的走道栏杆上找到了兄长——他讨厌封闭的地方。
黑发青年随意地倚坐在廊台上,一手支着头,朦胧月芒下,仿佛身处光与影的深邃空间,周身流淌着朦胧的梦幻。
“艾娜?”看到妹妹穿着睡衣跑来,脸颊还有泪痕,塞亚惊讶又担心。
“哥哥。”艾娜像还未长大成人的小女孩,伸展双手扑了过去。恍悟她只是做了恶梦,塞亚脸上宽容的微笑在听到后面一句话时静止。
“我做了个梦,你不见了。”
深吸一口气,黑发青年难以表达胸口翻搅的情绪,似悲似喜,又涨满了释然的情怀。
模糊的追寻骤然清晰,依稀仿佛,不能让一个人睁开眼看到的是空荡荡的虚无,在这个荒凉残酷的宇宙找不到归路。
一定,一定要,先睁开眼抱住她,让她不要害怕。
他伸出手,满满地将这个少女搂进胸怀,低声道:“不用怕,艾娜,我在这里。”
相似的话语让金发少女的心脏再次安稳地跳动,抱住眷恋的怀抱,安心地闭上眼,甚至感到一股浓浓的困意,自己也没听清最后的咕哝:“哥哥,你能想起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