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灯红酒绿,隐隐传来靡靡之音,我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听见有人渐渐向我走近,皮鞋的声音,踩过水滩,踩过玻璃,踩过泥泞的地砖。
忽然他又停了下来,在我前方坐下,点燃一支烟坐了很久。直到我刚想仰起头看看是谁,他却上前拉着我的手,把我从垃圾堆里拖起来,然后搀扶着我往另一个街巷走。
我甩去挂在睫毛上的鲜血打量他。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东……”
“嗯,是我。”
这怎么可能。除非他在蜂蜜罐头里诈死。
但他说:“田阿牛,我对你很失望,很失望。”
“为什么?”
“因为这么久以来,你都没有一丁点的长进和领悟,越是有困难越是不知悔改,结果被挫折弄得遍体鳞伤。”
我淡淡一笑,我说:“只要你活着就好。相信我,我们一定有力量战胜宾灿。”
“哦?是吗?”另一个声音不屑地问道。
我看见迎面停着一辆超长的林肯黑车,门推开,一只脚慢慢地跨出车门。穿得像黑社会一样的宾灿再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竭力把阿东推到身后,我说:“阿东,快走!宾灿要找的人只是我,让我在这里挡着,阿东你快逃啊!”
但是冰凉的刀刃从后背捅入了我的身体。
我转过身,看着阿东。
他也在微笑地看着我。
有东西慢慢从阿东的头发里冒出来,是两只红色的角。我不知道这种红色是因为我的血液流淌太多,使我的视觉受到影响,还是那两只角本来就是红色的,鲜红,鲜红。
我记起很久以前曾经听过。
它说:……只是有人不小心,在某天,用血描绘出魔王的名字……
'毁世的光'
他揪起我的头发,他说:“可见,我的耐心用完了。可你却从来不考虑,不寻常的事情背后必然有不寻常的原因。”
他说:“我给了你那么多时间,甚至决定接纳你了,但是你却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
他说:“天地分为两派,有的人注定属于天堂,有的人注定属于地狱。看来我征服不了你,那我只有毁灭你。”
他说这些,他说那些,我都没有听清楚。
我只是看着他,还是那副老样子,显然除了一双红角,他不想让谁看见更多属于魔鬼的真实面孔。他瘦削、阴沉,他是那个能在各种梦境里都插得上话的阿东,可以倒吸入整片谜宫,可以轻松想像出一块铺天盖地的蜂窝的阿东。
我心想你的失望,又何曾不是我的感受。
我还曾经对你很努力地,用我贫乏的语言,对你描绘出一朵蒲公英的小花籽,它可以飞到多远,绽放怎样的美。
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你是你想隐藏在虚伪面具下的东西,我也是困在乔伊身体中的田阿牛。你有你的决定,我也有我的想法,只要还活着,就是要把这样的过程继续下去。阿东,你看,因为你,我又想了一大堆本不该从我脑袋里想出来的东西。
作为田阿牛,本来只要想明天早饭吃什么就好了。
我忍不住想笑,但是他们给我戴上的枷锁带着倒刺,扎进肉里会不停地流血,我又开始庆幸米洛不在这里,没有让她看见,我把乔伊的身体糟蹋惨不忍睹。想到此,我终于笑了,于是宾灿手执长鞭再次抽打在我的身上。
阿东无奈地摇着头,他说:“了不起,这时候还在想米洛,可惜情天恨海,天上人间。”
他说什么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