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我看到许隽他们都用一种敬佩的眼光看着他,我知道,从这一天起,他真正成为了我们的“老大”。
他将虎皮剥了下来,然后很兴奋地带着我抱着虎皮去了正院。夫人刚从京城回来,她披着一件纯白的狐裘,站在院中的梅树下。他将脚步放慢,捧着虎皮走向夫人。
夫人却好象对这虎皮不感兴趣,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放着吧。”
我瞥了他一眼,他深深地低下头去,但我看得见他先前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夫人却不看他,只是剪下了一枝梅花,依然淡淡道:“你这么整天和一帮小子混也不是办法,准备准备,明天随我去京城,你舅父想见见你。”
我们又兴奋起来,半个月后,我们到了繁华富庶的京城,住进了天下第一富商容氏的大宅。
舅老爷对他说不出的好,因为他生下来就是未来的武林盟主,也有着世袭的爵位。舅老爷和夫人天天带着我们出去和京城的达官贵人打交道,我也因此走遍了京城的富贵人家、王侯公爵府第。
他变得越来越老成,待人接物也有了几分少年侯爵的气度,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让我看不透了。
容府的人对我们很客气,但两位表少爷却有些不服气,终于有一天,大表少爷在花园拦住了我们,和二表少爷一唱一和,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他一直嘴角含着笑,静静地听着。我看得很清楚,当二表少爷说出一些对夫人、对叔老爷大不敬的话时,他背在身后的手在隐隐颤抖。
我很怕他会将二位表少爷抓起来丢到旁边的荷塘里,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在京城生活了这些日子,真的变了很多。
那天晚上,他很晚都没有睡,一个人在院子里练剑,一直练到半夜。然后就一个人坐在院中的银杏树下,那天下着很大的雪。
我知道他不开心,我笑着让他打我几拳,他真的打了,头一拳很痛,后面慢慢地没有什么太大的力道。
他将我扑倒在雪地上,仰天大笑。笑罢,他似乎有话想说,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再过了几天,大表少爷因为在外养了个戏子,被舅老爷吊起来狠狠地打了一顿,还被关在了祖宗祠堂中。再过了几天,二表少爷和靖成公世子一帮人出去打猎,不慎将王尚书的公子射伤,舅老爷气得将二表少爷押到王尚书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还托人说情赔礼,二表少爷才逃过一劫。
其后的四年,我们就在京城和长风山庄来来往往。他也正式给我和许隽这些人取了个名字………长风卫。
我们很喜欢这个称呼,加入我们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始终只有我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他多数时候是微笑着的,他笑起来很俊,很多人都在背后说他不愧是夫人的儿子。
他也有闷闷不乐的时候,但他从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顶多就是拿我揍上几拳解解气。不过他和我说的话越来越多,有什么事情也喜欢和我商量,尽管我从来都拿不了什么主意。
十四岁那年的春天,宝林山的桃花开得格外的灿烂,漫山遍野,空气中也流动着一种浓烈的香气,让很多人都睡不安稳。
那天我们训练搜寻秘道,结果让陈安这二愣子在碧芜草堂的一间密室里找到了许多尘封的书册。
我们当然不敢擅自拆封,等他和南宫公子赶到,南宫公子拿起其中一本打开细看,愣了片刻后哈哈大笑,将我们赶了出来。临出门时,我瞟了一眼南宫公子手中的书册,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和南宫公子在屋里笑个不停,许隽和陈安一个劲地追问我看到了什么,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们。其实那时的我也不明白,那些图画到底画的是什么。
那天天快黑时,他将我和许隽叫了进去,命令我换上他的衣服,让许隽换上南宫的衣服。看着他和南宫换上普通士族子弟的衣服,我隐隐猜到他要去做什么。我很想跟着他去,可我从来没有违抗过他的命令,所以我和许隽老老实实呆在碧芜草堂,背对雕窗,装出用功读书的样子。
可是,平时很少来碧芜草堂的夫人却在那一晚踏进了书阁的大门。
我们都很怕夫人,但再怕,我也不能说出他去了哪里。于是,我和许隽被关到了冰窖之中。
长风山庄的冰窖有几层,里面都是冬天收集的厚厚的寒冰,夏天以作消暑解热之用。我们被冻得直哆嗦,我数着时辰等着他来救我们出去。可等我冻得全身僵硬,他还是没有来。
许隽抱成一团,哆嗦着问我:“安、安、安大哥,我、我们———会不会、就这样冻、冻死了?老、老大会不会来救、救我们?”
“他、他———一定会、会来救、救我们的。”我说完这句话,意识开始模糊。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他的大床上。
由于我脱了一件衣服给许隽穿上,我的手脚被冻坏了。我昏迷了很久,醒来后陈安偷偷地告诉我,老大很着急,将长风山庄最好的药找出来给我服下,他让我睡在他的大床上,还将我冰冷的脚抱在胸前。不过我醒来后,便睡回到了我的榻上。
陈安还告诉我,我和许隽被关到冰窖后很久,老大和南宫才赶回来。夫人很生气,闭门不出。他和南宫跪在门外,直到跪晕过去,夫人才命人将我们放了出来。
我醒来后的那天晚上,他好象很高兴,一直坐在榻边和我说话。到后来,他索性和我挤在榻上睡着。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得意。
“安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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