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们这宿营之地距离田氏坞堡不过四五里地,行不过两刻钟,乔琰的视线中就已经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土地。
而在远处实墙环绕之处,正是田氏坞堡。
坞堡所在之地本以高处为佳,要的正是一个易守难攻,但濮阳此地位处黄河冲积平原,乃是地势平坦之所。
在难以找到这样的高处落脚后,田氏便退而求其次,选择远离官道又临近水源之处结建。
原本田氏所想,大抵是此地能与濮阳城成守望相助之势,纵然有流寇来袭,也只需守到守军来援即可。
谁知道黄巾一起,濮阳城中内应联合,倒是让其先落入了黄巾之手,反而这田氏坞堡,成为了城外的一处安生之地。
正如梁仲宁所说,乔琰举目看去,便见这坞堡之内并无高塔,只有望楼角楼环绕在这厚重的坞堡墙垣之上。
或许同样是因为建造仓促的缘故,周围的壕沟只挖掘了一半,还有些未及彻底收拾的乱状。
但零落四周更多的,还是此前两日在梁仲宁率人进攻坞堡之时,从其中射出的箭矢,以及先前留在此地的黄巾兵卒尸体。
当然,乔琰将眼前情形看得分明,这坞堡望楼之上负责巡查的田氏族人也同样看到了这支回返的队伍。
以乔琰未曾经由训练的目力都能看到,一道人影在朝着这方的望楼之上闪了闪,显然是前去报信去了。
“足下总不是让我等再行进攻一次?”梁仲宁对着队伍比划了个止步的号令,便看到那远处的墙垣之上又一次出现了让他头疼的弓弩箭矢。
田氏显然对他可能折返早有准备,这坞堡上下更是已经形成了一套极其有秩序的防御体系。可想而知,他若贸然攻击,只怕损伤会比上次还要大。
乔琰闻言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既然说了要骗,自然要用些巧劲。
在梁仲宁的目视之下,乔琰向一名士卒借了一把剑,在地上画出了个方形,这正是前方田氏坞堡的形状。
而后她以剑作笔,将目之所及的范围中,自坞堡中射出的箭落定之处,在这地上的图样上不疾不徐地画了出来。
坞堡之内的人警惕于这伙卷土重来的黄巾将要有何种行动,乔琰却看起来悠闲过了头。
她在梁仲宁的批准下,紧接着便领着二百余人环绕着这坞堡走了一圈。
也实在该当感谢梁仲宁这位渠帅,在乔琰抵达前的两天内,他堪称锲而不舍地试图在这坞堡之外尝试寻找突破口,也留下了诸多交战的痕迹。
等到她回返到先前刻画的图样跟前后,过了半刻钟,这地面又多了几道线条。
乔琰做完这些方才回头,不出意外地看到在梁仲宁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来。
想来若非顾及她那并未被拆穿的郑玄弟子的身份,只怕他都想将手中新换的那杆枪捅过来了。
他又哪里知道乔琰所画的每一处射箭落点都是实地复刻而来,绝非在乱涂乱画。
他看到的只是,在乔琰做出这番举动的同时,自那远处的望楼之上,有人朝着他比划了好几次挑衅的手势。
乔琰将这番互动看在眼里,唇角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渠帅若是闲着,不如先去那射程之外叫骂一番好了。”
梁仲宁:“……?”
“方才说笑而已。”
说完这六个字,她忽然一改先前悠闲的姿态,更是沉下了语气,显出与年龄有别的威严来,“现在说些正经的。我想劳驾渠帅替我做两件事。”
梁仲宁颔了颔首,示意她尽管开口。
“第一件事,请将队列中擅射之人挑选出来,交予我安排。”
这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乔琰顿了顿又说道:“第二件事,渠帅先前说,要挖一条通往坞堡之下、将其从内攻破的地道不容易,那么——”
“如果只需要挖一个足以让人摔进去爬不上来的坑,又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