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宁的衣服全褪下去,上半身完全赤裸,他闻言直接撑着坐起来,疼得嘶一声:“或者你亲一口没准药效更快。”
闵疏不理他,手指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干脆利落地摁上去。梁长宁面上没反应,忍着疼看他,眼睛里藏着笑。他知道闵疏是故意的,他也乐意叫闵疏出出气。相比于闵疏斥责作恶,梁长宁更不喜欢闵疏客气疏离的样子。
闵疏的手指很冰,他揉搓着手下绷紧的皮肉,思绪却飘远了。
他们其实鲜少有这样彼此触碰且平静宁和的时候,从前他们二人地位不对等时,闵疏总是更加被动的那个,梁长宁也从不露出自己的伤口。如今世事变迁,很多东西好像看上去没有改变,其实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此刻是对等的,没有敌我之分,没有主仆之说,也不存在需要权衡利弊的交易。闵疏可以和梁长宁合作,也可以随时抽身离开,这些小小的暧昧举动都是附赠,这叫闵疏觉得轻松自在,最起码他不必时时担惊受怕是否有来日可活。因此闵疏愿意给梁长宁两分好脸色,间或再偶尔施舍一点甜头。
更何况他和梁长宁到底也不曾清白过,既然脱了衣服都不说场面话,穿上衣服更不用假惺惺。梁长宁一身皮肉估价能值千金,闵疏不觉得自己亏。
“陈聪虽不能出面,却也不是不能用。我想叫他坐镇幕后,先观望局势。”闵疏揉按梁长宁的后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和梁长宁乌黑淤青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闵疏没有留情,报复似地用力揉散那些淤青。
“你有人可用了?”梁长宁趴着,问:“陈聪若幕后操控,谁来做幕前皮影?潘振玉不行,他行事激进不是沉稳之人,或许他曾经有一腔热血,但现在也消磨得差不多了。你要找,就要找一个能和书生们打成一团的人,国子监里去挑挑?”
闵疏就说:“我已经找到了,学生里有个人叫王渊野。他榜上有名,算是个能一呼百应的人物。我在衙门前敲登闻鼓时,就是他率领学生们来为我助长气势,也是他在我入宫后,提出要在宫门前留守。”
说到这里,闵疏有理有据,梁长宁已经没有反驳他的理由,他问:“听龙阁地板太硬,你跪着膝盖疼不疼?”
“你替我受了四十廷仗,还是先关心自己吧。”闵疏涂完药,用帕子擦干净手指上残余的药膏,说:“以后少打肿脸充胖子,苦肉计不是这么使的。”
他说完这话,把手里帕子往铜盆里一扔,转身离开了屋子。
闵疏出了门,才看到了等在外头的孔宗,孔宗说:“我改了药方,要再问问王爷伤势。”
闵疏对着寝殿扬起下巴,说:“使苦肉计呢,孔大人来得不巧,一帖药下去恐怕会反而坏了王爷高招。”
孔宗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他也是用苦肉计哄过姑娘的人,本来他还担心梁长宁伤势,一听这话就松一口气。还有心思招惹闵疏,看来伤势不重,廷杖没打狠,说不定是宋修文从中迂回。
孔宗辞别闵疏,进了内堂。梁长宁已经坐起来,披了件衣服看折成册子的舆图,他靠在床边脸上还噙着笑,心情尚好的样子。
“听说王爷今日三十六计就差轮番上阵,苦肉计使得怎么样?”孔宗一闻屋子里的味道,就知道梁长宁用了什么药,他伸手给梁长宁把脉,见脉象平稳才彻底放心。
“什么苦肉计?”梁长宁轻笑起来,说:“我那是美人计。”
孔宗嗤之以鼻。
第95章安神
次日,梁长宁伤势见好。他夜里没有高热,说明廷杖的钝击伤不重,不至于伤到骨头肺腑,没有见血,伤口不会发炎。
宋修文提着糕点来探望,是要谈事。
梁长宁已经能坐起来,他靠着太师椅,上下都放了软垫,正端着一碗骨头汤喝。
宋修文说:“文沉扣在我那里,是个烫手山芋。”
梁长宁偏头叫人去请闵疏来,宋修文就停了这个话题,问:“这才过了一夜,王爷已经好些了?”
那日下朝梁长宁就进了镇抚司衙门要替闵疏受罚。冯道成其实已经受过圣上的旨意,内阁也曾暗中劝告他,说不要对闵疏下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四十廷杖就当不作数。
没曾想来了个长宁王,自己要求一顿棍子。冯道成本来想把人劝回去,但长宁王天潢贵胄,说话做事都不是冯道成可以左右的,冯道成几乎要吓得跪在地上求梁长宁,梁长宁却一撩袍子,说:“无妨,你打便是。”
这顿板子不仅仅是为了闵疏,梁长宁更想借此把自己从文家择出来,他身为文沉外婿,免不得成为文人们顺带嫉恶的对象。
闵疏来得快,他就住在陈聪那处三进的院子里,离梁长宁这里也不过半盏茶的路,他跟在暮秋后头,路上随手摘一朵茉莉,指尖还残留着余香。
宋修文抬头就看见他缓步踏进来,他站在门外,正好有光照在侧脸上。宋修文对闵疏记忆尤深,他恍惚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闵疏的时候,曾暗以为他是个无用的花瓶。现在闵疏已经登上高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越过宋修文的官职,和梁长宁并肩而立。
“宋大人久等。”闵疏说,“陈聪和王渊野在谈地安疏,用过饭了吗?不如边吃边谈。”
宋修文看他一副主人家的样子,忍不住侧头回去看梁长宁。梁长宁眼含笑意,颔首说:“正好,今日有南边的野鳜鱼,不如一起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