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珠知道这是陈弱水在道歉,但陈珠不知道恨意要转移到哪里去。
“叫她滚出去,”陈珠说,“叫她滚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好好当她的外室。”
后来很多年,陈弱水都一再教导闵疏不要去恨陈珠。她说外室低贱,这就是咱们脊梁骨该被指着骂。
闵疏知道陈弱水不恨陈珠。
可谁会掳走娘亲?闵疏在黑夜中一遍一遍猜想,他张嘴无声咀嚼那些名字:“陈珠,文画扇……文沉。”
他要回文府里去,找到他娘。
闵疏睁着眼,想起那些梦。他梦见陈弱水端着药碗挑帘出来,叫他不要挑灯夜读。又梦见梁长宁压着他,叫他安之。
闵疏站在光怪陆离的梦里,最后闭上了眼。
皮肉交易还没完,他要借梁长宁的力,再搜一遍文府。
但是要怎么越过梁长宁调人?这必然是越不过去的。只能另找借口,撺掇他人搜查丞相府。
这个借口很快就送上了门。
郑思案重查后,应三川在李开源的府里搜到了大量买卖官职的账目记录。而郑思又是文沉举荐上去的。严瑞在朝堂上质疑文沉徇私舞弊,要求扣押文沉。
文沉立刻言之凿凿地反驳,更要求与李开源当堂对质。
经由李开源霉米案,文沉早就清理了家中不干净的账目,褚辉提议搜查丞相府邸,梁长风没有反驳。
内阁商议过后,文沉也点头同意。他不怕被搜查,因为他的府上根本搜不到旧账簿。
此事交由北镇抚司办理,应三川负责查清账簿,褚辉负责带人搜查。
这就是闵疏要的机会。
他也要掺进锦衣卫里,跟着搜一遍丞相府,然而梁长宁却矢口否决:“不许。”
那夜之后,他们之间的龌龊好像从不曾存在一样,二人都没有再提起过。
但闵疏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这种深埋在心底里的裂缝不会随着时间或别的什么愈合,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他们之间和谐的样子不过是用来障目的树叶,抵挡恨意的高墙早已经岌岌可危。
闵疏静默片刻,说:“应三川和褚辉分头行动,应三川见不着我,见着我也认不出我。塞个人进丞相府不是难事,我只是告知王爷,不是求王爷。”
梁长宁坐着翻公文,看闵疏把头发随便绾起来去穿鞋。他背上的擦伤还没好,结了密密麻麻细小的疤,摸上去要叫人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