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虽然出生在皇家,但早年代发出家,伴青灯古佛多年。凡尘间的事和人,她有太久没接触了,所以难免心思也简单一些。
她自己没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心计在,自也不喜欢别人说话时和她打机锋。她不想猜谁的心思,也不想拐弯抹角说话,她就只想在生命最后的尽头,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活。
宫里的那些皇子皇孙们,她相处起来累。反而这些普通平民百姓出身的人,她处起来轻松又快乐。
柳家是靠木工活起家的,这个荣安大长公主一早就知道了。她有见过柳香的手艺活,所以在得知香儿的这一手好木活是出自于她已经去世的祖父时,当时她老人家就对那位已经离世的老人家有了兴趣。
如今见到那位老人家的遗孀,她自然是要问一些她感兴趣的事的。
“听香儿说,她的手艺是出自于她祖母?”饭后几位老人家促膝闲谈时,大长公主问起柳老太太来。
丈夫虽已逝去多年,但他一直活在自己心中。便是如今再在外人面前提起他来,柳老太太也都还是一脸自豪的。
“他呀,别的本事没有,却有一手好木工活。”提起先夫来,老太太眼中也泛起了点泪花,语气间也有些蜷缩的眷恋在,“他有一个儿子,有三个孙儿和一个孙女,但谁也瞧不上,就瞧上了他的孙女来继承他手艺。他在世时就常说,若日后谁能将他这一手活计传于天下,便只有这个孙女了。”
听柳老太太谈起先夫时这得意的语气,大长公主虽然面上笑着,但心中多少还是不以为意的。
说起名扬天下来,又有谁能比得上她心中的那个少年呢?
她初识他时,他还是少年。她当时虽小,但却一眼就被立在兄长身边的那个恣意张扬的明媒少年迷住了。从那之后,她便认定了他,非他不嫁。
当年大名鼎鼎的丁八卯丁公,那于江湖于朝堂于民间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他凭着自己一手巧夺天工的木活,凭着自己独特的天赋,帮着兄长打造各种利于作战的战车战马。不是她吹嘘,兄长之所以能在众英才中脱颖而出建立大晋王朝,丁公实属要占一半的功劳。
所以,有这样的珠玉在前,别的谁,哪怕手艺再好,在她那里都是不够看的。
香儿手艺是好,她也相信香儿她那位祖父手艺比香儿还好。可和当年的鲁国公丁八卯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
但大长公主是个有素养的人,她心里虽然不信那位柳公的手艺真有柳老太太吹嘘的这般好,但还是附和着她夸了几句的。
夸完柳公后,她也提起了自己的丁公来。
“我当年也喜欢过一个儿郎,他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优秀。”便是好几十年过去了,甚至如今大长公主都早已记不得那位丁公的脸,早忘了他的长相,但那份青春时期悸动的那种美好心情,她一直从未忘记过。
那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爱一个人的能力,她到如今,都是有的。
提起往事来,她面含淡笑,目光却渐渐变得悠远起来,仿佛随着记忆的往前拉,她也又回到了从前般,回到了她还青春年少时般。
“你们肯定是不知道他的,他都死去那么多年了。当年若不是他的死,我和皇兄也不会吵到那种不可开交的地步。”她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皇兄后来后悔了,皇兄也很痛苦。但到底是他杀了我心爱之人,我怎会原谅他?”
“唉。”她叹息,有些无奈,“若他当年没死,如今也有八十多的高寿了。若他没死的话,我想我……我想我会一直求皇兄,求他让我嫁给我的心上人的。那么,一切顺利的话,我如今曾孙也有了,该是就和墩哥儿一样大,和他一样漂亮又可爱。”
大长公主毕竟上了年纪,情绪起伏不能太大。赵老太君一直不愿让她拘泥于过去,当时她住在她那儿两个月时,就时常提起这些来,她当时就劝过,让她最后的时光好好为自己活。
她这一辈子都是为了那个人而活,如今临老了,都不能再为自己考虑一回。
“所以说,上天待谁都是公平的。你瞧你,如今不一样也得了个这么漂亮的孙女,也得了个大胖曾孙?你还和柳家这样的木匠之家做了亲人,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大长公主赞同赵老太君的这个话,又笑了起来。
“你这话说的对,我和香儿就是有缘分,和木匠也有缘分。是上天注定的,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的。你说的好。”
赵老太君见她这个样子,心里疼得不行。
其实她一直都有一个秘密瞒着她,是当年老侯爷在世时告诉她的。只是事关重大,而当年老侯爷告诉她时,那件事也过去几十年了,且老侯爷也并不知道那个人之后的去处。所以,便是告诉她实情,也没有任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