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馆的时候,大富和二柱已经在等着了。阿贵在养伤,他俩这些天却没闲着,已经考察过当地的市场,觉得与土人置换部分货物有利可图,两人把交易规则和价格等都摸清楚之后,便来请示莫钟书。
莫钟书对生意的事并不甚通,又足够信任身边这几个助手,不加思索就道:“生意上的事,你们全权做主就好。要是确实有利,去与李长义还有船上的客商都通通气,有钱大家一起赚。”
莫钟书和李长义在古里一连逗留了三个多月,船早已修好,轻伤的水手已经痊愈,重伤的也再无大碍之后,两条船才又重新扬帆起航。
莫钟书趁着这个机会,游览了许多周边地区。他上辈子虽然也到过印度几次,可是那时他已是大副,进出港前后的事情多压力大,空余时间少,几乎没怎么下船,只能在开船之后才听听别人的游玩经历,现在终于可以弥补上这个遗憾了。
在此期间,大富和二柱、洪长安几个却是忙得焦头烂额,在帮着莫钟书做了两次交易之后,又协助船上客商与本土商人进行了几次货物置换,让乘客们乐得眉开眼笑。
当然对这次停港不满意的也大有人在。
莫钟书有一日游玩归来,就听到船上有乘客在骂古里人是骗子,卖的神油一点功效也没有。
莫钟书听到“神油”两个字就嘴角直抽抽,一脸便秘的颜色。他联想到了上辈子的印度神油。
那人倒是毫不在乎地详说了神油的功效,倒真是和“印度神油”大同小异。那人又大方地把他买到的神油拿出来给旁边几个人传着看。
莫钟书也好奇地拧开盖子嗅了一下。遗憾的是他在这方面见识着实太少,只久仰这东西大名,无法进行什么优劣对比。
他这么一副研究的样子却是引得旁边的人一阵哄笑,也有人善意地帮他解围:“他还小,还不是个真男人。”
莫钟书撇撇嘴,真正的男子汉是不会找妓-女的。在莫钟书的认知里,嫖客乃是世间最下贱的,妓-女犯贱有其经济原因勉强可以原谅,可嫖客却纯粹是自己花钱上赶着找贱。
莫钟书很想知道,这个上岸一步都要李小满或余春生陪同的人是怎么独立完成这一系列的交易的。
食色,性也。船上都是清一色的大男人,从松江出来也快一年了,又刚刚从海盗刀下死里逃生,再一回到港口长时间滞留,自然就有人思起了淫-欲。
莫钟书在心里发了一通感叹,无意间却发现好些个水手正艳羡地望着那人和他手中的东西,显然他们也很想要下船去行乐一番,只可惜囊中羞涩,不得不继续苦熬着。
莫钟书只想了几分钟,就叫来大富,让他把水手们几个月来的工钱立刻结算出来发放下去,让他们可以随意购物或者买什么,与这笔钱一起发下去的还有一句话:大家可以自由下船,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带生人上船。他可以让步,但不愿意污脏了自己的地盘,何况船上有那么多的货物在!
不得不说,上次的海盗事件对莫钟书影响极大,他这段日子才真正意识到这时代海员职业的风险有多大,真的是过了今天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明天。他了解船上这些水手,他们大多数都没什么太大的抱负,上船干活只不过是因为可以比在陆地上多挣几个钱。所以他不愿再约束这些人过多,受制于当前的生产力条件他不能给他们生命的保障,但起码应该让这些人有机会享用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赚来的有限钱财。
正文 第86章
告别古里之后,莫钟书发觉,新舵手杨升在老舵手方刚的指点之下进步神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莫钟书又找了两个人出来,让方刚接着指导。
他自己在做测天定位、描画海图的时候,也开始下意识地叫几个水手在身边看着。不过他倒也没强迫哪个去学,完全凭他们自觉努力了,有追求上进的,他就多提供点儿机会。如果一切顺利,回到松江之后他应该有足够的财力可以再买一条船,希望到时候已有充足的人力储备。
不知道是人们受伤后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还是前段时间的陆上生活太过舒适,开船之后许多人就开始晕船。
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避开了印度洋上夏季强劲的西南季候风,不过从亚洲吹来的北风也能掀起大浪,船身好像一蹲一纵地向前迈进。
用蓝天的话来形容,就是一时觉得像是天翻地覆似的,一时又好似腾云驾雾一般,头部腹部都在作怪。许多人都开始头晕,连饭都吃不下,只一个劲地呕吐,而且越吐越厉害,直吐得最后爬都爬不起来。
船上的大夫熬了药,让晕船的人喝两碗,不晕的人也先喝一碗预防着。莫钟书不以为然,这药充其量只能暂时麻痹一下神经,治标不治本,停了药还得晕。他们接下来还要在海水漂上三年的,这么抱着药罐子哪能行。
从医学理论上来说,人之所以会晕车晕船,是对周围运动的环境不适应,主要原因是人脑后下部的平衡神经主控着身体平衡,这条神经越敏感,就越容易疲劳失常,导致恶心呕吐。除了用药物麻痹神经之外,还有个更好的办法,就是多磨练这条神经,磨得它迟钝了就不晕了。
但晕船呕吐时必须及时补充损失掉的水分和能量,不然吐完食物吐胆汁,吐完胆汁恐怕就得吐血了。而且,呆在左摇右晃的船上,等于一刻不停地在做运动,体力消耗比平时大,为了保持体能,也必须补充更多的能量。
莫钟书是天生的航海命,从来就没晕过船,风浪越大他吃得就越多。他不但自己吃,还逼着别人吃。
莫钟书叫厨子熬上一锅稀稀的绿豆粥,加上咸菜,逼着晕船的人吃下去。
蓝天勉强吃了几口,一转眼就又喷出去。许多人都和他一样吐得脸似黄蜡,浑身颤抖。
莫钟书也没别的好办法,叫人把晕船严重的几个人绑在椅子上,前面的桌上放着粥,桌下是水桶,让他们喝点粥就低头吐,吐完了漱漱口再喝粥,如此反复。
“不吃啦!打死我也不吃了!”蓝天吐得难受,撕心裂肺地喊。
莫钟书没好气喝道:“不吃就继续晕!再嚷嚷就把你扔到海里去!跟了我这么多年连这点风浪都抗不住,真是松包!阿贵二柱,等会儿外面风浪小点了,你们拖他上后甲板溜溜,吹吹海风。”他没胆量骂乘客和水手,那些人不久之前还与他一起对抗海盗,怎么说也有着几分战友情谊了,只能对着自己的小厮放放风凉话。
不知道蓝天听没听懂莫钟书话里的意思,倒是有几个乘客隔墙有耳,听了他的话,就硬着头皮不停喝粥,吃了吐,吐了吃,偶然还相互搀扶着到甲板上去呼吸新鲜空气。
为了让这些人思想上轻松一点,莫钟书在闲谈之时,就大说特说他过去见识过的大风浪,“风浪大得连驾驶台都没入水中,好一会儿才又冒出水面来”,“有个水手在风浪中固定后甲板缆绳时,楞是让一个大浪拍进了海里,可偏偏他命不该绝,第二个大浪又把他抛回了甲板上”,“风暴中巨浪铺天盖地往船上砸,船艏都被大浪砸凹了,六根龙骨都变了形”,唬得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这得多大的船才抗得住那么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