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时间里,大富等人已经把香料、宝石和玻璃镜子等都卖出去,并且还买下一个院子和几个手工匠人,让他们组装好第一批望远镜送往京城去了。
那院子就在离码头不远的一条街上,门脸并不大,外面看就是两层半新不旧的小楼。不过门前的街道很是宽敞,行人商铺也不少,用作生意往来和存放船货之处正合适。而院子里竟然还有前后两进房子。
二柱找来的几个工匠,正在后面一进屋中组装望远镜。还在海上的时候,莫钟书便已教会二柱如何去弄这望远镜,让他回来后负责找工匠组装。二柱精明得很,上岸后直接到人市去买了几个看着手巧的男仆,带回来手把手地教好了,才叫他们开工。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这些人今后的安置,一辈子把他们关起来,要是再有什么活儿自然交给他们,实在不行就白养着,也不能把望远镜的秘密泄露出去。
莫钟书现在也开始适应大老板的位置了,口头上自然不会反对二柱如此为他着想的安排,但他心里明白,这望远镜一上市,跟风仿造的一定不会少,一旦有人发现凸透镜和凹透镜的成像规律并把二者联系起来,这望远镜就再无秘密可言。
七倍的望远镜已经完全装好,三千个已经运往京城交货,剩下的两千还留在这里,莫钟书把自用的收起来,又给李长义送了一百个,还得千叮万嘱说今后有钱也买不着了,那家伙太豪爽,不把话说严重点恐怕他能连手头上正用着的也让人给骗了去。剩下的就放在仓库里,莫钟书估摸着,吕熠听到消息就会派人带银票过来。
现在工匠们正在安装四倍的望远镜。这些望远镜将来是要推向市场的。
还有五千片剩余的凸透镜,二柱又找了个几个木匠来,给这些镜片装上边框和手柄,用料是上等的紫檀木,精雕细琢,又是一奢侈品。二柱给定的价是五十两白银。
细算起来,一块镜片的成本也就两三百个铜钱而已,莫钟书本打算着,随便装上个简单的木手柄,卖个十两八两的,就已经大赚特赚了,没想到二柱的胃口比他还大。
二柱笑道:“会看书消遣的多是富贵人家的老人了,不会吝惜那点银子的。”莫钟书在船上的时候就告诉他说,这放大镜可以放大细微物体的影像,尤其适合给老年人看书时使用。
这话倒也有理,就算这放大镜的价格再便宜,普通人家也不会把钱花在这既不能吃又不能穿的东西上。莫钟书觉得自己的市场触角远不如二柱几个灵敏,索性安心等着他们替自己赚钱算了,再者现时国中尚无能力制造光学镜片,即便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也至少可以垄断市场一年多。
吕熠派人来取第二批七倍望远镜的时候,是带着货款一起来的,莫钟书拿到钱,一高兴就多送了他几个放大镜和四倍望远镜。
莫钟书也给方睿和欧俊年等几个旧日朋友一人送了一个望远镜,观澜书院里教过他的夫子们也各送了一个放大镜。
这本来只是一次寻常的送礼,但却送出了广告效应。
先是京城的朝官们发现,皇帝老儿批阅奏章的效率提高了许多,原本要三五天才能批好的奏章现在第二天就能发下来,跟太监们一打听,原来六皇子福王殿下日前献了个叫“放大镜”的东西给圣上,有了这个放大镜,原来只有指甲大小的字就变得有拳头粗了,那阅读速度自然就提高了。那些熬到尚书阁老之位的朝官,十之*都是奔六甚至奔七的年纪了,老眼昏花,平日里最头疼的就是看批文,巴掌大的纸片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老家伙们经常歪着头眯了眼睛看半天,头都晕了还没看完一页纸,听说之前两位阁老就是因为受不了这小字的折磨才上书乞请致仕的。这些老头子们一听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便一窝蜂地去找福王。吕熠存着向莫钟书卖好的心,他手中还有的是放大镜,却一个也不拿出来,只说那是松江一姓莫商人所赠。
松江那边的情形也差不多,方睿他们发现有了望远镜打猎时能更远就看到猎物,书院里年迈的夫子也觉得读书阅卷轻松多了。
于是许多消息灵通的人便都寻到了松江来。再加上船上那些客商回来后逢人就说起他们回程中遇到的几番风险,也免费帮莫钟书打了广告。现在天天有人围着他们存货卖货的院子打探消息。
莫钟书被缠得烦了,只得把发售时间提前,这望远镜和放大镜在后边组装,前边就向外发售,后边刚刚调试好,前边就有人交钱等着拿货了,门外还排起了一条长龙。跑船的、出海的、爱打猎的都想要一个望远镜,就连许多平日只在城中跑马溜达的人也凑热闹想要弄一个来装点门面。至于想买个放大镜孝敬给老人用的就更不少了。
莫荣添和莫钟玉也得到了消息,商议着要来批发些回澄州发卖,赚钱的同时也算是帮莫钟书一把,没料到他们派出的管事还没到松江,这两样东西就已售罄,那位管事只带了一个特意留给莫荣添的放大镜折返澄州。当莫荣添接过那只放大镜的时候,心里抖得比手还要厉害,那一刻,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太老了。
过不多久,万里江也从海盗帮里回来了,带回来六个水手。一同到来的,还有陈荣和宋志勇等人的家眷。阿贵早已为这六家人觅好了安顿之处,妥贴得让万里江等人都叫好,从此干起活来更是尽心尽力。
大富很快就准备好了一船货物。现在他们的资金充裕得很,之前在大食时又有过充分的市场调查,很快就购足了货物。李长义那边也已是整装待发。两条船便又出海去了,打算着早去早回。这回他们没再找别的人组队了,但每条船都在船头船尾加设?望哨,?望员人手一个七倍望远镜,还又请了十几个镖师随船,预备了足量的弓箭,力争要把海盗隔离在数丈之外。
莫钟书这回却没能出海去,他家里有两个女人守着,潘慧言只是偶然嗔怪几句,老太太可是摆足了祖母架子,他现在连放个屁都要先请求批准。不过吕熠更惨,莫钟书只失去了自由,吕熠连尊严都没了。
吕熠传了话来,说明年开春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众皇子都在准备寿礼,要他们帮着物色一下海外有什么新的奇的东西。
这个皇后就是被废的先太子的生母。先太子是皇帝的二儿子,却是皇后唯一的嫡子,本是根正苗红的皇位继承人,四年前被废,不久就含恨归西。众皇子们却是再接再厉,继续新一轮的皇位继承权争夺战。吕熠的生母只是个不得宠的嫔妃,外祖家也无权无势,吕熠空有一腔抱负却难以在这不公平竞争中胜出,所以干脆避出京城,行到江南时正好遇上莫钟书,便跟着出海三年半。回来之后,京城已又是一番新气象,当年旗鼓相当的大皇子和五皇子因为闹得太过,都被皇上圈禁起来了,四皇子和七皇子也受了牵连,成年的皇子就只剩下整天抱着药罐子的三皇子和当年紧跟在先太子身后作应声虫的八皇子,吕熠这时候回来倒是捡了个大便宜。不过老皇帝发话了,立太子之事须得皇后首肯。于是这几位皇子每日都挖空心思地去讨好皇后,彩衣娱亲的戏码天天在皇宫里上演,无奈这位皇后自亲儿去世后就再没露过笑容。
莫钟书觉得,老皇帝大概是想看看哪个儿子最无耻吧。先太子是被其余几位皇子拱下高台摔死的,皇后和他们有着不共戴天的杀子之仇,老皇帝却要求继太子位之人必须先把皇后逗笑。这不是考谁的脸皮更厚么?不过,厚颜无耻似乎是成功政治家的必要条件之一,老皇帝出这题目也合情合理。
这时候,玻璃生产工场已经筹备完毕,第一批平板玻璃也抢闸出世了。只是这些试产品质量良莠不齐,远看还不错,但仔细一检查,却有许多厚薄不均,适合制作镜子的不足一半,这合格率也太低了些。
莫钟书细细检查一遍生产设备,样样都按他图纸上画的布置好的,他本就不是学化工的,对这让众多工匠都束手无策的问题,是毫无悬念地搞不清楚,只能请工匠们慢慢摸索总结提高。
不过在莫钟书眼中是没有废品的,这些玻璃不适宜制作镜子,但挡风透光的性能仍在,镶在窗户上正好。由于之前的玻璃是舶来品,能够用得上玻璃镜子的人都不多,几乎就没人想到可以用它来装窗户的。就连财大气粗的莫荣添,府里也是冬天糊纸夏天糊纱,莫钟书早就想给自己的房间装几扇玻璃窗了,这便马上搬了一车回家,所有居室都明晃晃亮堂堂起来了。
因为他的以身作则,松江以及周边几个府城的有钱人家纷纷效仿,即便是那些经济上只略有盈余的人家,没有能力给家里全部窗户都装上玻璃,也要在客厅和书房的窗户正中间镶嵌上一块尺许见方的,这样既改善了居住环境又有面子,倒成了江南家居的一股新风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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