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身份证。”
布琳坐在格雷厄姆的身边,眼睛盯着救护车后面的踏板,这时她抬起头来。
汤姆·戴尔正在说坎普,就是那个被哈特射杀的男人——哈特的同伙。在这个惊魂之夜,也许最恐怖的瞬间就是这个年轻人在哈特扣动扳机之前那脸上的表情,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背叛。
“我们找到了钱、几盒子弹、香烟、手套、精工牌手表。就这些了。”他们也发现了蜜雪儿的钱包,那上面可能会有这两个人的指纹。戴尔会派警官去那个悬钩子丛里找坎普的霰弹枪,还有埃里克·蒙斯的那把,据格雷厄姆说,是掉到河里去了。
布琳的丈夫讲述了他试图寻枪以及枪落河中的经过。他是跳到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身上还有几个地方碰破擦伤了,但其他地方都没事。他然后就顺着岩壁爬上去了,回到埃里克·蒙斯的尸体旁,这时他想起来,蒙斯脚踝上有个皮套,里面有把备用枪。他拿上枪,就匆忙朝枪响的地方跑去了。
“他叫什么名字?”警长看着那人的尸体问道,那尸体躺在一边,上面盖着一张绿色的油布。
“坎普,”布琳说,“好像就是这么叫吧。”
一位医护人员往布琳的脸上涂了点褐色的优碘【注1】,又涂了点莱诺卡因【注2】,这时正在把一大块敷料往上贴。他想做缝合。布琳说不。用了针线,疤痕会变得更大。一想到脸上落下了两处残缺,心里就受不了。
【注1】:一种消毒药水。
【注2】:一种局部麻醉剂。
医护人员在她脸上牢牢地贴上了个蝴蝶贴,叮嘱她当天晚些时候要去看医生。“还要去看牙医。那颗打爆掉的牙很快就会影响到舌头。”
很快?
她说她会去的。
布琳盯着坎普的尸体。她只是不明白,哈特为什么要杀他。哈特就在半个小时前还曾冒着生命的危险在石坎那里救过这人的命——要不是他把坎普拉到安全的地方,他就被原木砸扁了。
可后来哈特又让他站着别动,接着就把他枪杀了——玩似的。
布琳眼见着灯光闪闪,耳听着人声和对讲机的咔嗒声响成了一片。
除了戴尔,肯尼沙郡警察局其他几个警官也来了,还来了十三个州警。还有两个FBI的特工,都脱了西服上衣,哪儿有需要就在哪儿帮忙,包括拉犯罪现场隔离带。大家都在忘我地忙碌着。身份的高低,来头的大小,现在都还不是登场的时候。
蜜雪儿耷拉着脑袋,坐在草地上,背靠着一棵树,艾米在她的怀里睡着了,两人身上都裹着毯子。医护人员对她们做了检查,两人都没有受什么重伤。蜜雪儿的脚踝也只是肌肉拉伤了。
蜜雪儿阴沉着脸,紧紧地抱着小女孩。布琳寻思着,她既是在为自己伤心,也是在为艾米伤心——两个人都在这个可怕的夜晚里失去了自己亲近的人,而且死得是那样的恐怖,她们还失去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此人还在密林之中,不知已经死了,还是正在奄奄一息。
布琳从救护车里站起来,吃力地穿过草地,朝蜜雪儿走去。“联系上他们了吗?”布琳问。蜜雪儿想叫她住在芝加哥城北的哥哥和嫂嫂来接她。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接着她的声音就变小了,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丈夫连个音都没有。”
“你给他打过电话了?”
她摇了摇头。她的肢体语言在说,她想一个人待着。她轻轻地捋着艾米的头发。孩子发出微微的鼾声。
布琳摸了摸受伤的脸,虽然涂了表面麻醉膏,但还是疼得一哆嗦。她朝戴尔和FBI特工那边走去。她在模糊的思绪中挣扎着——一旦追杀停止,那腾出来的真空地带呼的一下涌进来了一片迷乱。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概述了一下:从到达蒙戴克湖,到逃脱,再到小型冰毒制作窝点,最后是石坎上意外的冷枪。
布琳对那个在石坎处偷袭她们的狙击手的身份谈了自己的看法。“是鲁迪·汉密尔顿手下干的吗?”一名FBI特工在听取了布琳的汇报后问,“我不知道。”那人露出一脸狐疑。
“鲁迪说有个叫弗莱切的可能会在这一带。”
那个特工点了点头。“凯文·弗莱切,没错。冰毒和快克【注】圈内的大人物。但尚没有证据表明他在这一带有活动。他一直都在绿湾附近。他在那里制作的毒品有这里的十倍之多。不过,我还是愿意打赌,这枪手一定是曼克维茨派来的某个肌肉男。”
【注】:毒品的一种,源于古柯碱,由盐酸古柯碱混合氨水或发酵苏打除盐酸盐而得。主要流行于美国。
“驱车到这儿来保护他的杀手?”
“我是这样猜想,”那一位说。
他们当然急于把什么事都栽在曼克维茨身上,只是肯尼迪遇刺那件事得除外。不过,布琳也没法表示不同意;因为只有这样才说得过去。若不是那个枪手出手相救,哈特和坎普要么是被砸碎了脑袋,要么就是掉进了荆棘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