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我还背下和歌百首集里的诗歌,能把纸牌的假名读下来了。然而,玩起纸牌来,我仿佛还不如原先那个漫不经心地动动手的神童,反而觉得困难、变得笨拙了。
妈妈!可是如今我对母亲那种执着的纯洁的爱,反而像对西方的香水一样,觉得有点厌烦了。
我的情人——你抛弃了我,也许是因为你我之间充满了过分纯洁的爱吧。
在一个远离你俩下榻的旅馆的洗澡间里,我嗅到了你和新娘子的新床上的香水气味,我的灵魂的一扇门扉完全关闭了。
自从你去世之后,我一次也没见过你的身影。一次也没听过你的声音。
我的天使的翅膀折断了。
为什么呢?因为我不想飞往你所在的死亡的世界。
这不是珍惜为你抛弃的生命。要是我死后能转世成一枝野菊,我明天就会追随在你的身后。
这股香气消失了啊!我喃喃自语,发出了笑声。因为我除了葬仪和法事之外,很少嗅到中国式的芳香。我笑自己这种习气。我终于想起了我先前手头的两本飘溢着香气的童话故事。
其中一本是《维摩经》的《众香之国》,描写圣者们坐在吐放着各式芳香的花丛中,各自嗅着不同的芬芳,悟出了真理——从一种香气认识一个真理,然后从另一种芳香又认识另一个真理。
一般人认为,外行人读物理学感觉到香、音、色,这只是他们的感觉器官不同,实际上人的本性是一样的。据说,科学家们也把灵魂的力量当做与电或磁力相同的东西,编出活灵活现的童话故事来。
有的情人,利用信鸽充当他们爱的使者。男方外出旅行,怎么能够让鸽子从他到达的遥远的地方飞回女方的住所呢?这是由于情人相信系在鸽子腿上的情书有一种爱的力量吧。有的猫见过幽灵。许多时候,各种动物要比人更敏锐地预知人的命运。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我孩提时,父亲在伊豆的山中打猎,丢了一只大猎犬。这只猎犬第八天才拖着瘦弱的身躯,摇摇摆摆地回到我们的家里。这只猎犬,除了主人以外,什么人给东西它都不吃。它凭借什么力量从伊豆走回东京来的呢?
人,能从各式芳香中悟出种种真理,我不认为这仅仅是美好的象征之歌。犹如众香之国的圣者把香当做食粮一样,莱蒙特所说的灵魂之国的人,则把色当做心灵的食粮。
陆军少尉莱蒙特-洛茨,是萨-阿里巴-洛茨的小儿子。他于1914年作为志愿兵入伍,随蓝卡沙第二兵团出征,1915年9月14日进攻福乌茨高地时战死了。不久,他通过女巫师莱纳德夫人和艾-维-匹伊塔阿茨,将天国的情况写了一篇详细的通讯。他的父亲洛茨博士将天国的消息编纂成一本大部头的书。
莱纳德夫人的管理人是个印度少女,名叫富伊依达,匹伊塔阿茨的管理人是个意大利的老隐士,名叫穆温斯特恩。所以女巫师是用蹩脚的英语说的。
莱蒙特居住在天国的第三界。一天,他来到第五界,看见一个可能是用雪花石膏建造的大殿堂。
这座殿堂颜色雪白,点着五光十色的灯火。有的地方一片红光,还有……蓝光,正中像是橙色的光。这些颜色不是我刚才谈话中所思慕的那种鲜艳的颜色,而是真正柔和的色调。于是那个人(富伊依达把莱蒙特称作那个人)便注意观察这些色光是从哪儿投来的。接着她看到许多大窗户,窗上镶有这些颜色的玻璃。殿堂里的人正向透过红色玻璃幻化成粉红色的地方走去,要么站在那里,要么站在蓝光之中。也有的人沐浴着橙色的或黄色的光。那个人心想;为什么大家要这样做呢?于是有人告诉他:粉红色是爱的光、蓝色是真正医治心灵的光,而橙色则是智慧的光。他们向各自企求的光走去,并站在那里。据向导说:这比世人所知道的要可贵得多。就是在现今的世上,有朝一日也会有人进一步研究各种光的效果的。
你可能会取笑我们吧。我们用这种光的颜色效果装饰了家中,他叹息精灵们的寂寞,因为他们的遗属认为:人一旦作古,灵魂也会跟着毁灭。从你去世之后,如同在盂兰盆会上祭把你的精灵时一样,我一次也不曾迎接过你的精灵归来。你也会因此而感到寂寞吗?
我很喜欢佛典《盂兰盆经》里记载的日莲宗尊者的故事。《炎子经》里也有这样的故事,记述道还因为颂经的功德,他让他父亲的骷髅也跳起舞来了。我也很喜欢释迦牟尼世尊的前身——白象的故事。我觉得,精灵节从烧麻秆迎精灵开始到放河灯送鬼魂止,这种形式也是一种美好的过家家的游戏。日本人为了祭祀野鬼,不会忘记超度河里的亡魂,甚至还过忌针节呢。
一休禅师在精灵节时唱道:“供上山城的瓜和茄,加茂川啊,长流悠悠。”我觉得他的心灵是无比美好的。
这是多么盛大的精灵节啊。今年结的瓜是精灵,茄是精灵,加茂川的水也是精灵;桃、柿,一切果实都是精灵,死者是精灵,生者也是精灵。这些精灵都靠拢过来,一心相会,他们只觉得“呀,呀,太难得了”。不过,这只是整个精灵节,即所谓一心法界的说教。法界即一心,一心即法界,草木国土悉皆成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