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妃摇一摇头,唇边有几分苦笑:“哪里还谈什么辛苦。”要舟船要鼓乐,六局安排宴饮歌舞,这些绕不过徐淑妃,她把杨云翘要了一条船的事报给卫敬容。
两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还当这又是一个争宠的法门,杨家在外头闹得这样,这会儿该安份才有脸面,偏偏她还要用这个蠢办法,报上来时互看一眼,心照不宣,谁能知道她竟会死了呢?
这事瞒不过正元帝,他若是细究,总有过失处,可他不问,又让人心寒,徐淑妃坐着发怔,事出突然,宫里无人不惊愕的,她回过神来叹息一声:“人有旦夕祸福,只能等到头七,多给她烧些纸罢。”
赵太后说得还更难听些,命里时辰到,阎罗王手上一本帐,水里死还是火里死,都有定数,她前言不搭后语,临了才叹一声:“这都是命。”
徐淑妃说这话的时候,卫善手指甲掐住掌心,这不是命,是水中有“鬼”,下毒是不可能的,死后一看面色,就能知道中了毒,杨妃绝不会自己去死,那就是水里有鬼。
这么许多人跳进水中打捞她,混在人堆也能混上来了,太监侍卫服色相同,说不准早早走脱,等到排查,也已经查不出什么来了。
卫善松开拳头,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上辈子杨云翘死的不明不白,这辈子也死的不明不白,心里不由打了个冷颤,秦昱骄奢淫逸她曾见过,可没想过他能阴毒到如此地步。
姑姑喝了药睡着,侍卫还在水下打捞,其实也没已经没有什么可捞的,船上连刮痕都没有,船只没有动过手脚,她到底怎么死的,非得大理寺的仵作来验看才能有定论,而依正元帝的性子,这事再难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我怎么也不信,杨娘娘是自己掉进水里死的。”
卫善坐在殿中这么说了,徐淑妃没来由的生起凉意,大夏天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想要扯出个笑容,到底没能笑出来:“杨姐姐贴身宫人说她上船之前饮了酒。”
杨云翘是极擅饮的,宫里最上头的浇酒,她能陪着正元帝吃上一壶,撑船出来的时候也半点都没有醉态,可若是有了醉意,下了水就难活了。
珠镜殿中一干宫人是必不能活了,主子饮酒上船,这些人却没跟着,不论说与不说,都是死路一条,还会给一个好听的名号,说是为了侍候贵妃,自己愿意跟着去的。
卫敬容只眯眼片刻,又打起精神来听尚宫们奏报,徐淑妃避了出去,卫善把杨云翘不是杨家女的事告诉了卫敬容。
“胡成玉压着没有报上来,大哥不想伤了姑父颜面,今日杨娘娘的死,必有疑团在。”卫善一字一顿,把,卫敬容身为皇后,是可以奏请圣裁的,但这么做风险太大,卫家本来毫无干系,此时跳出来,正元帝纵不疑心也要疑心的。
卫敬容坐在罗汉床上,她站了半日,又受了惊吓,早已经倦极,听了这话却看向卫善:“当真?显儿也知道了?”
待见卫善点头,她怎么也不信杨家能狠心至此,卫善说一半留一半,把秦昱必知此事给咽了回去,卫敬容立起来就要去紫宸殿,被卫善一把拉住:“我知道姑姑的心思,可此时我们不能说话,事发突然,已经没了先机,水都搅成这样,也没能捞出什么来,空口白牙如何让人信服。”
人死的干净利落,只要盖章定论是醉后落水,这事也就翻不出浪花来了。
卫敬容脸上血色退得干干净净,杨云翘若是七八岁就到了杨家,距今也有二十多年的情谊了,何况杨家此时落难,多一个杨妃比少一个杨妃更有利些,她越是想越是了悟,就越是指尖发颤,盯着卫善的脸。
卫善握住她的手,仿佛握着一捧冰,两人正想着如何想办法验一验杨妃的尸身,王忠就差了林一贯过来,说杨云越哭上了紫宸殿,咬死了妹妹不会凭白死去,求正元帝彻查。
卫善怔得一怔,杨家竟要彻查此事,难道这事不是杨云越和秦昱商量好了办的?
第142章夺爵
杨云越哭上紫宸殿,求正元帝彻查妹妹落水一事,一时还看不出是真心还是作戏,林一贯只说他哭得哀恸,人还没进宫来就已经涕泪横流,这么个哭法哪里是死了妹妹,倒像是死了亲娘。
林一贯送了消息来,小顺子立时出去打听,他人机灵手上又散漫,太监们无事围起来斗草财钱赛蝈蝈,他总是给人送钱的那一个,他问上一句,耳朵里塞满了消息。
从杨妃落水,到打捞装裹,这才过去了两个时辰,宫里就已经传遍了。看见的没看见的,都有一套说辞,似赵太后咬准了说是水鬼寻替身的,竟还不少,越是年老的经过惨事的宫人,越是不敢往那池子边走。
前朝破宫死了多少人,这些尸身堆不住,焚化场里连着烧了几天,要不是死了这么许多人,贺明达也不会一去戍边就是七八年了,就是伤生太过,正元帝心有不忍,这才犯罚了他。
还有的也嚼几嘴舌头,杨妃原来盛宠,这一年间又是乔昭仪又是符美人,跟着又有封美人宓宝林,她身上圣宠日衰,可好歹还有一个儿子,人且还年轻,等到儿子去就藩,把她接出宫去奉送,日子怎不好过,这时候死了,真是命薄。
再有便是关着门才能说两句的了,小顺子隐隐绰绰听邮些风声,他自也有交好的小太监,还有拜把子的哥哥弟弟,他手上阔些,许出两壶酒一碟肉,别个也肯告诉他,杨妃死不是好死,没攀扯到卫皇后的身上,却扯上了徐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