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桥县县令冒着大雨前来请罪,还未进来就先磕头,说未曾想到官船会来此停靠,不曾及时接驾,还请公主恕罪。
卫善没有怪罪,若不是忽然大雨,船也确是不会在这里停靠,还让商桥县县令不必特意预备上贡物品,等雨注了,船上补足清水米粮就会离开。
商桥县县令又再三请罪,知道卫善确是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退下,还让民人不许围观,把县衙门里几个捕快都派了出来,就站在码头边赶人,怕惊了公主的驾。
几个捕快都穿着蓑衣,也依旧淋得浑身透湿,广白隔窗看见,便道:“公主又未降罪,这个县令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卫善反笑一声:“他是怕我恼了民人,开罪下去,这些人可不要遭殃。”
商桥县里连驿馆都未设,再往前一点路就是宿城,纵有船队商队也是往前去休整,这么个小县,连商铺都没有几间,也不怪县令这样如临大敌了。
商桥县令虽得了令让不必送贡品来,可依旧收拾了几篮子新蔬新果来,底下人报上数目来,确是有些寒酸,卫善便道:“他能办来,便是尽了力的,发下赏去。”
雨时停时继,到半夜才停住,推开窗去依旧还是漫天的阴云,吴三派了兵丁在船上巡逻站哨,小城只有这么丁点大的地方,入夜打更的在城那头敲梆子,这一头都能听得见。
谁知只晴了这一刻,还当这雨下一天怎么也停了,不意第二日天色未亮就又下起雨来,先是水珠跟着就是水线,下得江上水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官船只得继续停靠。
这下商桥县的县令又来问安,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得罪,卫善这才问了他姓名,是官制初改时选上来的官员,等到秋日里头一回科举之后,大业的官员也要重新任选。
商桥县县令姓章,人生得精瘦,看着同那位涂县令倒有几分相似,沉香一见他便回来告诉卫善:“等新选官员了,这一位怕不能任用了。”
选官制改了几回,身言书判,光是头一样就有许多人判定不合格的,卫善听了便笑:“当真生得这么瘦弱?”
说是形貌瘦弱都算是夸奖了,他连官服都撑不起来,也不知是哪一任留下来的旧官衣,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官帽都太大,沉香几个见着他便要笑,还给他起了一个浑名叫“细脚猴”。
倒第三日雨注时,船正要起帆,不料这个一向殷勤小心恨不得折腰对着吴三的细脚章县令竟领着个老翁拦住了官船,说是老翁过来告状,说是半夜有人潜进屋来,欲对他女儿不轨,被他敲了一棍打跑,黑夜之中辩不清相貌,但那人口称是护卫公主的兵丁。
事儿报到卫善跟前,她请了吴三进来:“若果真有此事,按军法如何处置?”
第79章乔装
此时天光乍亮,城中还未开市,街道也无行人,章县令急匆匆奔来,官袍系带扣得歪歪斜斜,腰带都不及束好,身后的老翁被两个捕快架着,高呼一声暂且停留,让捕快和老翁三个等在码头上,他自己一个人上了主船求见吴副将。
章县令还是那付躬身低腰的模样,虽有案情对吴三说话也依旧客客气气的,可他的话虽说得软,却寸步都不肯让,非得把大船拦住,待事情查得水落石出,方才放行。
这话一说,吴三反笑起来,既无证物又未看清人脸,手里什么也没有,上来便要拦住官船,是凭他的七品官服,还是凭码头上那两个捕快。
似这等无实据的事,吴三自然不肯停留,本要扬帆起航的,奈何章县令竟然跪在码头上,冲着卫善坐的船只下拜,高声把经过说明。
那个老翁看见县令拜了,也跟着跪下磕头,卫善将将洗漱,散着头发,赤着脚踩在软毯上,人对着妆镜,便听船外一阵喧闹。
看章县令竟不管不顾惊动卫善,吴三这才怒起来,挥手就要派人把他的嘴堵住,卫善已经派了宫人出来问询,她在船里听得含混,待沉香进来禀报,她便召了吴副将进来问明究竟。
听见卫善问了这么一句,吴三眉间隐含怒色,他自证所有官船都有兵丁巡视,再不会有人摸黑下船行不轨之事,也就是因为这个跟章县令顶了起来。
他是副将,此时手上还有千人军士,而章县令不过是个七品县令,便敢做当面拦船之举,若不是遇见吴副将,换作了旁人早就动起手来,只要说章县令无故阻拦官船,冲撞了公主凤驾,章县令也难逃罪责。
吴三紧皱眉头,不敢对卫善不敬,却依旧心生怒意,低头硬声道:“某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有此等事。”
卫善笑了:“谁要你的项上人头,我要的是清名,哪一个敢往我身上泼脏水,必得揪出来定罪,以禁效尤。”说着看他道:“吴副将这一路治军,我也看在眼中,二哥既能派你出来,便是十分稳妥周全的,既然如此,就更得把人抓出来,还军士清白。”
就这么走了,人抓不住,事情又传扬开,往后提起来,污名就都由卫善担了,谁知哪个军士兵丁,只知道是永安公主的护卫欲奸民女。
吴三一听,数着日子出来已经月余,还未到青州,心里难免焦急,可既卫善这么说了,只得听命,下船去扶起章县令来,让他把案情说来,又领他往四舰去看,每隔几步都有岗哨,就算有人要下船,也得报备,轻易也不放行。